海王瞪了战神一眼, 但是毕竟自己先前有言在先,如今也不好诋悔,只好十分不情愿地说道:“待我……回去之后, 便立刻命人送来。”
默斐看了海王一眼, 道:“我想不必这般麻烦了。”
海王惊诧地看了默斐一眼, 却听默斐说道:“魂天泉乃洛璃宫至宝, 海王不论到哪里, 都随身带着魂天泉,故而我想,如今这魂天泉, 应该也在海王身上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
海王道:“你是说,我故意抵赖不肯将魂天泉给你吗!”
默斐闻言, 手中捏住了自己的鞭子, 却依旧笑道:“我并非此意, 海王是信守诺言的人,方才那般说辞, 必定是因为墨德公主而劳心多日,以至于一时神思不查,记错了,以为将魂天泉留在了洛璃宫内,不曾带出来。”
海王脸上神色僵了僵, 良久才深色怪异地说道:“瞧我这记性, 确实是记错了, 这魂天泉, 我带在身上。”
说着, 海王从身上拿出一个黄色的珠子,那珠子一现身, 便是灵气四溢。
默斐松开手里的鞭子,伸手接过这颗珠子,道:“多谢海王,待昆玉仙官的魂魄重聚,送入轮回之后,便立刻将这魂天泉送回。”
海王不情不愿地冷哼了一声。
默斐也不再同海王客套,拿着魂天泉,便离开了。
离开之前还不忘送客:“明玉诏寒气四溢,对墨德公主的恢复不利,海王还是尽快带墨德公主回洛璃宫,如此墨德公主也才能够早日恢复精神气。”
海王:“……”
默斐拿着魂天泉,方出了屋子,便见阿术哈着气跺着脚,等在门外头。
方才又下了一阵雪,兔耳朵上顶了许多未来得及融化的白雪,一见到默斐,却丝毫没有高兴的模样,反倒是闷闷不乐地走上前来,道:“战神大人,墨德公主的毒,可是解了?”
默斐点了点头,问道:“你怎在此处?”
阿术咬了咬嘴唇,委屈道:“殊归府的百花仙姬来过了,水神娘娘见了她之后便心情十分不好,打发阿术出来,问战神大人这边几时可以回去?”
“百花仙姬?”
默斐并不认识百花仙姬,阿术连忙补充道:“是山祖的师姐,最可恶的是,她竟然变作地君的模样,害得水神娘娘好伤心!”
“变作地君的模样?”
阿术点了点头:“对,不过她变成谁不好,非要变成地君的模样,自然一下子就被水神娘娘给认出来了,只是她这样一弄,水神娘娘又该不乐意好多天了,呜呜——我们娘娘实在太可怜了。”
“行了。”
默斐蹙眉,喝止了阿术继续胡言乱语下去,说道:“你随我去看看吧。”
阿术赶忙点头道:“好!”
默斐看到水神的时候,全然没有阿术所说的,神情萧条的夸张模样,而是十分寻常,见到默斐的时候,也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墨德公主的妖绝草之毒,可是解了?”
默斐看着水神,点了点头。
“那便好。”
水神道:“那山祖这边,就交给兄长了,我有些困倦,便回去歇息了。”
“默黛。”
默斐拉住水神的手,道:“你看到地君了?”
水神一笑:“又是阿术多嘴,来的人并不是地君,而是百花仙姬。”
默斐道:“你可……”
“兄长若没什么其他的事情,默黛便先回去了。”
水神急忙打断默斐的话,她害怕默斐下一句便会问到那个人,可是即便问到了又能怎么样呢?
既然没有用,那还是给自己留一些体面吧。
可是显然,默斐并不是这么想的,他拉着水神的水,神色凌然地说道:
“有些话,为兄原本不该说的,只是你如今这模样,为兄实在不能视若无睹。”
水神道:“既然从前不说,那如今,可否也不要说?”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可是这并不代表,她能够坦然地承受旁人对自己的同情。
默斐抓着水神的手,没有丝毫松懈,只道:“不得不说。”
“兄长!”
水神却是大喊一声,说道:“求兄长不要说了!默黛求兄长不要说了!”
默斐愣了愣,却叫水神收回自己的手,一眨眼,便已经匆匆离开。
阿术原本站在门外,被陡然开门闯出来的水神吓了一跳,茫然地转头看了看默斐,只听默斐说道:
“跟上去。”
阿术点了点头,刚要跟上去,却又听默斐说道:“还是算了,让她一个人静一静吧。”
阿术站在原地,不知自己是该跟上去还是不该跟上去了,看了看默斐,只见默斐紧蹙眉头,很是一副十分劳心费神的模样。
确实费神。
没有结果的苦恋,明知继续下去也只能是一场空,可若当事人自己不悬崖勒马,旁人便是再心急,又能如何呢?
默斐捏着手里的魂天泉和装着昆玉仙官魂魄的玉匣子,看了山祖一眼,竟是难得心安了下来。
默斐迈步走到山祖身旁,将魂天泉和玉匣子放在山祖床头。
“你醒来之后看见这些,是否能够稍微安心一些?”
默斐在山祖身侧择了一块空地坐了下来,并且伸手扫出一阵风,将打开着的门给关上,顺道也将竖着耳朵紧盯着里头情况的阿术给隔绝在外。
阿术抖了一身鸡皮疙瘩,想起临关门那一瞬间,默斐凉凉扫过来的那个眼神,便是再后知后觉,也还是赶紧识时务地走了。
等到屋子里只剩下默斐和山祖两人之后,默斐才开口缓缓说道:
“怨不得刚见到你的时候,觉得你有些熟悉,没想到,你竟将暖明玉在身上整整佩戴了三千多年。”
默斐当年险些战死,魂魄几乎散尽,却是谁都不知道,其实默斐的魂魄,是凝成了一块玉。而这块玉,便就是山祖贴身佩戴三千多年的暖明玉。
默斐成为暖明玉的时候,没有自己的意识,只是知道自己被人佩戴在心尖处,因为那处的温度最高、灵气最盛。山祖依靠暖明玉养着自己不全的仙骨,而默斐也依靠山祖修补着自己四分五裂的神识。
故而原本也许需要上万年甚至更久的时间,才能修补齐全自己神识的默斐,才能够将这个期限整整缩短至三千年,便回来了。
而若不是那次山祖旧疾发作,说出“暖明玉”三字,默斐还并不能发觉,山祖竟然就是在自己变身为玉的时候,整整陪伴了三千年的那个人。
一开始默斐只是对山祖稍加上心,而小镇上那场酒醉后的吻,却是令默斐心神大乱,以至于夙夜难寐,总会产生一些奇怪的画面,以为那是心魔,才会借来梦灯,织造幻境想要去除心魔稳固修为,谁曾想,一场幻境一场人生,心魔非但没能够除去,反倒是肆意疯长。
默斐看了看山祖的脸,这张脸长得真是好看,一眉一目都似精心雕琢。
可是默斐看着这张脸,心底却总盘旋出一种不安,这种感觉,就好像是看着水中月、镜中花,只消一阵不识时务的风,便能够立时搅乱这伪装的平和与安定。
默斐曾在山祖骨碎之症发作的时候,探查过山祖全身经脉。山祖之仙骨,竟是显露老化颓败之势,若仅仅以根骨不全为由来解释,实在太过牵强。根骨不全,可以是不全、不健,怎会是老迈、颓死?
“唔……”
躺在床上的山祖,紧蹙着眉头,好似梦见了什么,蹙着眉头,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他又看见了昆玉被海王打中之后魂飞魄散的场景。
他将昆玉紧紧抱在怀中,可是除了眼睁睁地看着昆玉的魂魄四溢,却没有任何办法将他救回来。
山祖想,他要杀了海王。
从未有过这般大的戾气,那种从根骨里由内而外喷涌出来的悲愤和难过,简直要将他给吞没。怎么能够……怎么能够对昆玉下手呢?怎么能够让这么好的昆玉仙官,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
“长歌!”
默斐察觉到山祖身上的气息不稳,赶忙伸手抓住山祖的手,却浑然不觉自己竟是脱口而出,喊了山祖为长歌。
被抓住手的山祖非但没有平静下来,反而更是灵力不稳,身上开始大把大把地出冷汗,然后,他甚至开始胡乱地挥动自己的四肢,就像是一个受了惊的野兽小崽,张牙舞爪地以为能够吓唬住眼前,取至亲性命的猎人。
“啊!”
“长歌!你冷静下来!”
山祖大吼了一声,将默斐的手给挥了开来,默斐只能拿出鞭子将山祖牢牢捆住,免得他在胡乱动作导致经脉错乱,可是此法显然并不能生效,山祖虽然手脚被缚,却是痛苦地嘶吼着,在床上翻来覆去,最后更是直接滚到了地上,脑袋重重磕在地上,却依旧不能中止山祖的狂暴。
默斐见状,只好给山祖施了定身术,可是被施了定身术的山祖,情况非但没有好转,脸更是被憋得紫红,随时一副即将经脉爆破的模样,并且身上的灵力越发紊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