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神者, 拥有先天的体魄优势,凡外伤皆能转瞬愈合,而只要是不伤及性命的内伤, 也能在短期内恢复, 可是默斐如今手腕上的伤, 虽然看着恐怖, 却也只不过是区区皮肉伤而已, 缘何默斐却说治不了?
治不了,是不想治,还是不能治?
这一段小插曲将这段路程闹得并不十分愉快, 却也很快就告了一段落,默斐吩咐阿术带灵狼子回明玉诏, 余下众人, 则继续前往云梦殿。
很快, 云梦殿便到了众人的眼前。
那一如寻常的彩云、吉祥鸟,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之中, 若说唯一有什么不一样的,那便是以往庄严肃穆的云梦殿门口,此时此刻却是挤满了许多的神仙。
这些神仙,全都是一早默斐嘱咐水神所召集过来的,乌压压一群地等在云梦殿的门口, 其中有几个年长者, 见到默斐的时候率先走上前来, 却在见到站在默斐身侧的山祖的时候, 俱是吃了一大惊。
其中一个更是脱口而出:“这……这不是山祖吗!”
山祖对这个人笑了笑, 道:“这位老伯,你没看错, 就是我。”
被山祖称作老伯的人尚且沉浸在见到死而复生的山祖的惊讶之中,来不及去理会山祖称呼他为老伯是否合理,倒是其余几位稍微沉着一些的老者,很快平复下了心里面的惊讶,对着默斐行礼道:
“战神大人将我们召集云梦殿,是为何故?”
默斐道:“请诸位看一场戏。”
“看戏?”
此时站在默斐身后的山祖,抬头看了看,嘴角勾过一抹笑意,道:“对,好戏开场了。”
话音落,众人便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巨响,顿时天地动摇,有几个没站稳的人,更是直接被震得滚到了地上,伴随着这声巨大的声响而来的,是由远及近的鸟叫声,叽叽喳喳,叽叽喳喳,有时乱作一团寻不出规则,有时又十分有顺序,像是刻意安排好的。
众人抬起头,便见到了云梦殿的大门,正在缓缓地打开来,从里面飞出无数七彩吉祥鸟,有金色的光芒从里面照射出来,比之天上的太阳光,也是丝毫都不显得逊色。
这些金色光芒照射到云梦殿大门口的水晶石柱上,光线被水晶石柱折射,展现出来五光十色不一样的色彩,与此同时,有浑厚的钟声从远处一阵一阵有规律地传过来,钟声沉重,回音不绝,所有能够听见这声音的人,都是不自觉地禁了言,只默默抬头关注,仿佛若是谁在此时此刻多说一个字多讲一句话,那都是对于无上神明的亵渎。
钟声响了大约有十八下,钟声响完了,七彩吉祥鸟也全部都从云梦殿内飞了出来,盘旋在众人头上的天空,而那被水晶石柱折射得分外瑰丽的七彩光芒,也越加清晰可见,然后,便有一人的声影缓缓出现在众人视野之中。
那人身着七彩霓裳羽衣,脚踏七彩凤凰,手持木玉瓶,一出现,其周身的祥和气息便仿佛能够安抚住这个世上所有的戾气与欲念。
“母神!”
人群之中有率先认出母神的神,这人大喊一声之后,余下众人也跟着大喊了起来,与此同时,所有人,全都虔诚地跪伏在地上,来跪拜这个世界上最尊贵、最慈悲、最伟大的神。
而自母神现身之后,无章便再不能按捺,他从人群之中闯出来,指着母神大吼道:
“别跪了!全都站起来!你们看清楚了!你们千呼万岁、人人跪拜崇敬的所谓慈悲大神,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阴险小人!是残害无辜性命玩弄忍心的无耻之徒!你们所跪拜的人,是这世间最狠心最阴毒的恶魔!是恶魔!你们怎么能够去跪拜一个恶魔呢!”
无章这话一出,无疑就是一石激起千层浪,那些跪在地上还未跪拜完的人,皆是被吓了一跳,其中更有人站出来指着无章大呵道:
“哪里来的宵小之辈,竟敢再次口出狂言污蔑母神!”
“对!将他拉下去!”
“拉下去!拉下去!”
附和之声此起彼伏,更有几个动作快的人,已经行动了起来,约莫有数十人拎起手中的武器,冲向无章,便在刀光火石之间,却是站在无章不远处的默斐飞身上前,挥动手中鞭子,在无章和众人之间挥下一鞭子,一时之间,竟是飞沙走石,十步之内都看不清楚。
“咳咳咳!”
有几个靠前的人,被这扬起的飞沙迷住了口鼻,更有几个被尘土呛了口鼻,猛不停地咳嗽。
被默斐逼退的众人,看向默斐以及被他护在身后的无章,问道:“战神大人此为何意?”
默斐手指依旧紧紧握着驱魂鞭,道:“说了,请诸位看一场戏,戏才刚开场,诸位就要赶人下台,那这戏,该怎么看下去。”
看戏?
众人皆是十分不明白,却听不远处传来一阵笑声,正是那才刚接受完众人跪拜的母神。
母神乘坐七彩凤凰立于高空,对默斐说道:
“默斐,你何必非要与他搅合在一起。”
默斐抬头看向母神,道:“心之所向,情难自禁。”
听着母神与默斐之间的对话,众人听得都是一头雾水,知情者山祖,却是冷不丁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而不懂风情的无章,更是不懂风情地推开默斐,指向母神道:
“母神,你看清楚,我是谁!”
母神垂下眼眸,看了五章一眼,而后不咸不淡地道了一句:“你是什么东西。”
母神这话说得十分轻视,或许原本对于母神而言,无章的生死,与一条鱼、一只虫的生死,便没有什么区别,原本就只是她所豢养的一个棋子,被利用完了没有了价值,丢弃,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选择。
只是母神算漏了一条,无章这枚棋子,偏偏不安其分,丝毫没有作为棋子该有的觉悟,该去死的时候不死,还非要到处蹦跶地给主人惹麻烦,这倒真是就很令人头疼了。
“什么东西?”
无章有些难以接受母神这样的态度,因其一念之差,以至于令他吃尽苦头,险些死无葬身之地,如今更是命不久矣,活得比蝼蚁更要难堪、不如,而作为始作俑者,母神依旧活得光鲜亮丽,所有的好名声是她的,世人所有的崇拜是她的,而骂名恶名,则全部都由他和像他一般的棋子所背负,他只想问一句:
凭什么?
凭什么!
无章觉得自己着实可笑,他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直不起腰,笑得满地打滚。
众人看着莫名其妙笑成这样的无章,都是十分不解,而还不等众人不解完,无章突然又止了笑,从地上站起来,并且一把揭开盖在自己脸上的面具,大呵道:
“你们看清楚了!全部睁开眼睛都给我看清楚了!看看我究竟是谁!”
伴随着面具的摘落,无章的身体也发生了变化,他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迅速地膨大起来,头上的犄角也迅速地变大,满身长出了鳞片,那模样看起来除了可怖,还是可怖!
“是……是……是旱魃!”
“妈呀!真的是旱魃!”
人群之中少有的几个有见识的人,认出了无章的真身,吓得大叫了起来。
旱魃,那是何等凶险的怪物,早已消失于这世上上千万年,怎么如今突然又冒出来了!
无章在众人跟前显露出了自己的真身之后,默斐对众人所说的所谓“好戏”,也开场了。
母神看到露出真身的无章之后,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住了,她收敛起那虚伪的笑意,冷哼了一声:“原来是你啊。”
末了,母神又道了一句:“没死,却变成了这幅鬼样子。”
母神的“这幅鬼样子”,狠狠扎进了无章的心里,这么多年来,他也时时刻刻都在想都在问,为什么没有死,为什么变成了这幅鬼样子,每问一次,对母神的憎恨仇恨就多累加一次,而母神此番轻描淡写,甚至是带着讽刺的话,却是将无章心内这么多年来所累计的怨恨,彻底引燃、爆发了。
无章道:“没死,你还活得好好的,我怎么能死?就是死,我也要将你拉下神坛才能死!”
在场不知情的众人,听了无章的这话之后,倒吸一口凉气,这只丑陋的怪物,真是活得不耐烦了,竟然敢对母神说出这般不敬之词!
母神看了无章一眼,道了一声:“是吗?”
便是一挥手,盘旋天上的七彩吉祥鸟叫声骤然变得尖锐起来,原本飞在天上的鸟,一瞬间便乌压压地逼仄下来,将无章团团围住,鸟雀在无章周身飞速绕圈,形成了一股隔绝的气旋,叫人根本看不清楚里面发生了什么。
紧接着,众人便听见从那气旋里面,传来一声巨大的吼叫声,伴随着这吼叫声,自个儿脚下所踩着的土地竟然都是抖了三抖,隐约还能听见远处山上有土石掉落下来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