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月这篇文章不得不说用心险恶极了。
她先是直接挑衅吴王妃,随即再阐述事情的来龙去脉,最后再设套,把事情的性质一下上升到国家民族的层面,如此一来,等于是逼迫吴王亲自吃这恶果,有苦不能言。
再来,若是敌方忽然发了疯,承认那个女子就是县君要追究她杨某人的话,恐怕天下臣民不会答应。
毕竟,不知者无罪嘛!
更别提你吴王教出的好女儿,如此羞辱他人母亲没被打死就算人家心善了好嘛?
满月短短百来字,却是一环扣一环,大有深意,其手段之老辣,让杨守池这个官场老油子的为之侧目。
其实杨守池不知后世的自媒体可比这牛逼多了,杨满月不过是有样学样,抓住主要核心问题,煽动百姓,让舆论优势倒向自己这边罢了。
不要以为在古代舆论就不重要,恰恰在古代舆论可是一把利剑,连天子都要注重的事怎能不重要呢?
其实古代官员要比后世一些苍蝇老虎的要脸多了,哪怕是最恶毒的贪官他也得注意吃相的,因为舆情一旦被煽动起来,那叫一个吃不了兜着走。
满月现在弄了报纸,这个利器算是被她掌握了。报纸会红火早在她意料中,连朝廷那种枯燥无聊的邸报都能让人不惜花大价钱去搞,更别提这个贴近民生的报纸了。
现在这个利器在自己手里,若是不好好利用,斗一斗那吴王与吴王妃,那她才对不起死去的杨满月与父母呢!
杨守池也是纳闷。
12岁的孩子,怎么手段如此老辣?
难道世上真有生而知之的人?
看着这篇文,哪里还需要改?改一字味道都不对了啊!
想起世人给自家侄女取的诨号,不由苦笑。
果是任尔东南西北风,我行我素,不知怕的主啊!
他已可以想象躲在暗处之人看到这篇文时暴怒的样子了,估计想杀死人的心有有了吧?
这样一想,竟觉痛快,又是喝了一杯酒,道:“你且坐着,我这便回宁波了。”
“八叔这么快就回去?”
“事态紧急,莫做小女儿态,且拨几个子弟继续跟着回宁波,有甚消息自会让人传达。”
满月点头,“八叔要小心。”
“呵!”
杨守池冷笑,“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怕个球儿!”
“小心驶得万年船,留待有用身总是没错的。”
“知道了,有这多子弟护周全总是没错的。另外,去找下牙行的人,你这大的酒楼,来的都是达官贵人,没几个看家护院的可不行。有人专门吃这饭的,去找些来。咱杨家的子弟种地可以,可打架还是不行。”
满月点头,福身道:“侄女送您。”
“留步,晚点估计你还有得忙,先歇息着吧……”
送走了八叔,满月才到前堂呢,却见杨信节引着袁焕东进来,见到满月便是欢喜地道:“十一姑姑,亲家老太爷来了!”
满月忙上前见礼,“外公,您怎亲自来了?”
袁焕东显得有些焦急,道:“你出这大事我怎能不来?”
顿了下又道:“这是你舅舅,儿啊,这是满月,丫头,快,喊舅舅。”
满月看向外公边上的男子,被人搀扶着,年约30上下,披着一件深蓝色的斗篷,容貌与袁焕东类似,浓眉大眼的,只是那双眼睛没有华彩,显得黯淡,听到袁焕东介绍,神情显得有些激动,“是,是五妹的孩子吗?我,我是二舅啊……”
他说着便伸出手来四下抓着,满月忙抓住他的手,道:“舅舅,满月给您见礼了……”
“好,好,好……”
男子说着那空洞眼里就流出泪来,“苍天有眼,时隔13年,我们一家人终于又团聚了……”
“二哥,高兴的事,莫要哭了……”
一个穿戴华丽的妇人上前,看年岁大概有四十多了,生得一张瓜子脸,眉眼与自己有些相似,想来这应是自己还活在世上的两个姨娘之一了。
“这是你大姨……”袁焕东介绍着,见陈氏过来,便冲她拱手,“二娘,又来搅扰了。”
“老太公哪里话?”
陈氏护孩子的事袁焕东都听大伯说了,所以上次来了以后也做了一番感谢。过了最初的尴尬后,陈氏见袁老太爷很是和气,便也相处自然了起来。
刚刚听到他老人家来了,便带着满仓与小十过来迎接。只是让她有些意外的是,这回居然来了这多人。
“这就是陈家妹子吧?”
大姨显是一个外向的人,上前亲热地拉过陈氏的手,道:“这些年真是苦了你了,若是没你,我家月丫头不知要怎被人糟践,我替我那薄命的妹妹谢谢你。”
大姨说着便是松手,退后几步行了一个大礼。
陈氏慌忙避开,道:“这,这就见外了,满月也是我女儿,我对她好是应该的。来来来,莫要在这儿站着,我让人备下了酒菜,我们后堂说话。”
“是啊,外公你远道而来定是累了,我们去后面说话。”
“好,都听月丫头的。”
“舅舅,我来扶您。”
“好好好。”
二舅笑了起来,“天上地下娘舅最大,我袁庆总算也有大外甥女孝敬了!”
说着便摸索着摸上满月的手,拍了拍道:“丫头,丫头,别紧张,别紧张,这多年,我都习惯了,我有拐杖,自己摸索着也能走,眼睛不好了,我这耳朵就好使,就是这回来得匆忙,不能把我那条大黑狗带了,不然有它带路,我啥人也不用……”
瞬间,满月就被自己这便宜舅舅身上所展现的豁达给触动了,他丝毫不避讳自己是盲人的事实,要知道在古代,但凡有残疾那都是被人看不起的,这点和现代社会很不同。
这舅舅能如此豁达,倒是让人意外。
一行人到了后堂,后堂用来办公休息的小间里已摆上了酒菜,扶着舅舅与外公坐下,刚要给大姨见礼,却听到外面一阵嚷嚷声,“你说什么?凭什么小爷不能进去?杨家妹妹就是小爷的亲妹妹,她外祖来了我就不能进?那都是自家人,让开,让开……”
“月丫头,这是……”
袁焕东面露疑问。
满月嘴角一抽,有些无奈地道:“外公,是魏国公家的小公子,来我这儿避难了……”
“什么?!你这孩子,快,把人请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