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口,心情正好的虞氏脸色一下就不好了。
还有完没完了?
在他们那里寻不到突破口就直接冲十一娘这个小辈来了么?
简直为老不尊,还有没有点长辈的样子?
可何氏显然这一招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之前一招不行,立刻又趁着满月去看侯爷的空挡想起了新的招数来。
陈氏是继母难为,可你做长姐的总没什么难为不难为了吧?
是过继也好,不是过继也罢,小十是你杨满月的弟弟这点总不会错。现在我这个当生母的要求把儿子的乳母送过去,这不是很体贴的提议么?
何氏心里得意,这下看你还怎么回避!
要不怎么说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座右铭呢?
何氏这简直已是不要脸了,赤|裸裸地就是要谋夺七房的财产了。
屋内一下变得安静,有不忿的,也有看好戏的,总之千姿百态,很是精彩的人间百态。
桑玉芹等人也是为满月捏了把汗,这简直无解了啊!
哪知满月却是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地道:“母子连心,五伯母对十弟的感情真是让满月感动。嗯,这样吧,既然五伯母舍不得十弟,那就让他还在仁川住着吧,他虽是我们七房的长子,可到底是五伯母生的,阿娘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之前就跟我说过,希望能和五伯母一起照顾十弟,现在五伯母既然提出来了,那也正好,莫要再麻烦了,还是多多辛苦五伯母,照看十弟,祖母,您可看好?”
这话一出口,所有人都惊呆了!
好一招以退为进!
难怪那么能折腾,折腾死一个县丞,县君还不够,还得搭上一个镇守太监和一个即将被折腾死的王妃……
所有人都倒吸着凉气,这下他们算是明白桑玉芹的心情了。
什么叫生而知之,什么叫妖孽,说得就是杨满月这样的人啊!
太可怕了!12岁的年纪,办事说话滴水不漏,狠狠地将了何氏一军,这是何等逆天的手段?!
桑玉芹扬了扬眉,慢悠悠地端过茶盏,拎起茶盖子,将漂浮在上面的茶沫子吹开,看着那些翠绿的叶儿随着细纹荡漾开去,不由冷笑。
再怎么要强掐尖的,身份在那儿,以为谁能像十一娘这样越级干人?
有些人就是没自知之明啊……
虞氏冷着脸,看向何氏一字一顿道:“老五家的,你非得今天说这事么?怎么,明天不过了?”
轻轻一句让何氏立刻白了脸,虞氏如今虽怎么管事了,可多年累积的威严仍在,轻飘飘一句反问,让所有心怀恶意的人都变了脸色,身子不受控制地颤了颤。
何氏白了脸,若是小十养在她身边那她还钻营个屁啊!
就算挂着七房长子的名声又如何?这陈氏30未到,等她死了再分家,家底早被杨满月这个狡猾的贱蹄子掏空了,到时她的小十又算什么?
满月笑了笑道:“说起来,我也给五伯母带了礼物,小十看了也喜欢,是他的心意。绿竹,把给五伯母与五伯父的礼物拿出来。”
“是,大姑娘。”
须臾功夫,两个盒子在何氏眼前打开,众人看了也是点点头,虽比不上虞氏的头面,可这串玛瑙手串也是精品中的精品了,起码值个6,70两银子,已是重礼了!
再看另一个盒子里的东西,更是精巧。是时下刚流行起来的鼻烟壶,做工精美,一口是出自大家之手,怎价值也不会低于那玛瑙手串。
几个心里本来也有些嫉妒杨满月的婶婶看了这礼物倒是有些服气了。
其他不说,就这孩子认祖归宗那日,老五可是联合六叔为难人家来着。后来五房也没个好脸色,现在能看在小十面上送此厚礼,也足见杨满月是个心胸开阔的。
满月把礼物递上,道:“眼看就过年了,都是自家人,什么都好商量的,有什么事等过完年再谈也不迟,五伯母,您说好不好?”
她口气柔柔的,轻轻的,可却带着一股莫名的威压,死里逃生两回,还有什么是看不开的?往来都是达官贵人,看多了,自然也就有了上位者的威压。
何氏砰了个软钉子,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若再说下去她可站不住脚了,再怎么不愿也只得罢手。
而且……
这礼物可贵重着,别看她是杨家的媳妇,可却出生小门小户,丈夫是庶子,也无甚本事,所以这首饰对她来说已是最贵重之物,自然是要收下的。
点了点头,“十一娘说的是,倒是我心急了。”
将那手串戴上手,比了比,淡淡道:“十一娘有心了,这礼物我很喜欢。”
口气淡然,好似满月应该孝顺她一般,明显敷衍,无半点感激。
桑玉芹看了未免有些打抱不平,而虞氏已是很不悦了,可着何氏的眼神未免不善。
“大伯母,这是满月给您带的……”
满月又递上礼物,没再给何氏发作的机会,笑着道:“大伯母,这雪玉膏是暮时从京城带回来的,京里的贵妇人都擦,可使肌肤细嫩,永葆青春,我觉给大伯母最合适了。”
“你这孩子……”
桑玉芹笑得灿烂,她也快五十的人,虽是保养得宜,可到底年岁在那儿了,到了这把年纪自是爱保养,想留住青春,这礼物送的,可是送到她心里了。
“哎呀。”
二伯母惊呼,“大嫂,这雪玉膏可是有钱都买不到啊,十一娘真是有心了。”
“你这眼皮子浅的……”
桑玉芹瞪了她一眼,“哪里少得了你?这么一大盒子,等会儿匀些给你!”
陆氏嘻嘻直笑,“就知大嫂是最好的……”
满月笑着道:“二伯母,我也给你带了礼物呢……”
说着便是送上一个玻璃瓶,那瓶子有些古怪,还拖着一个细细的皮管子,皮管子一头还粗粗的,满月一按,只觉一阵迷|人幽香在空气里散发开来,所有的女眷眼睛一下子就直了。
好香的香露!
“二伯母,这是法兰西国来的香水,你看看,喜欢吗?”
“哎呀!”
陆氏惊喜道:“这东西可是稀罕物啊,这得花不少银子吧?就这玻璃瓶子都得值好多钱,还有这香水……”
她闻了下,“比那香露可好啊!”
满月笑着道:“二伯母喜欢就好。”
说着又拿出一套文房四宝,对陶氏道:“听闻八婶喜好书法,这是在鉴湖墨书买的,还望八婶不要嫌弃。”
“哪里话?”
陶氏很欢喜,礼物贵重去其次,她看重的是满月的心意。
送礼也是有讲究的,人家能把礼物送到你心坎上,那做人无疑是很成功的。
家里长辈无论男女都有,等送完长辈的,红柚又让人去把搁在花厅外的箱子个抱了进来,这些都是给平辈以及小辈的礼物。
比起长辈们的贵重,平辈间的礼物大多朴素。但胜在奇特,比如杨九妹得了一只法兰西上了发条的小青蛙便是欢喜得不行了,怎么都不肯撒手。
一圈下来,外边也来喊了,“老夫人,年猪都处理好了,大老爷说可以开席了。”
说了半天话,发完礼物,也到了饭点了,农历26杀年猪吃年猪宴,这是习俗。
几个小厮纷纷去喊诸军士起床,婢女也开始打水,虞氏冲满月使了个眼色,“傻丫头,还不去把未来的姑爷喊起来?莫不是想留人家过年?”
“祖母!!”
她跺脚,杨九妹笑得花枝乱颤,连连拍手道:“祖母说得是,十一娘脸红了,这是思春呐……”
一群女眷笑得前仆后仰的,属陈氏笑得最放肆,“娘唉,你不晓得,这孩子平时是个雷厉风行的,就这事上脸皮子薄得不行,你们可莫要再打趣她了,到时恼了,使起小性子来可了不得。那回我打趣她,她可是跑出去几里地远,还说我再笑话她,再也不回来了……”
听到杨满月也有这样小女儿的一面,一众人心理平衡了,好似得到了什么安慰一般,笑声更大了,“七弟妹,你这是好福气啊!有个这么厉害的女婿……”
“哎呀,要我说这未来姑爷其实也是俊着呢,就是可惜脸上那刀疤……”
“这怕什么?男儿家又不看脸,你们看看,十一娘回来一次,他都护送回来,哎哟,为了十一娘,那是血溅镇守太监府啊,十一娘,你可好福气了,我们都羡慕你哦,找了个这好的郎君,啧啧,你害羞个什么?这儿都女儿家的,来来来,不着急去,等全部入席起码还得2盏茶的时间咧,来,跟我们说说,对姑爷可满意?”
“大伯母,二伯母,大婶婶,还有祖母!!”
她跺着脚,“哪有你们这样弄小孩玩的,我不理你们了!”
“这是迫不及待去看姑爷了吧?哈哈……”
满月那个汗啊,简直是落荒而逃,我的天!
不是封建社会,女子都很保守的么?
可为毛自家家里的七大姑八大姨都这么开放?
她哪里晓得,她在他们眼里是孩子,开点这样的玩笑是无伤大雅的。再说江南风气一直很开放,看看那些桢洁牌坊,在江南可是很少的,颇有唐宋遗风,又是心学盛行之地,理学那套,嘿,才不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