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白蔻起‘床’就奔了厨房库,那边差不多正是贩子们来送菜的时间,严伯拿着长长的当日食材清单在边上监督和清点。
严伯接下醪糟红烧‘肉’的食材单子,把上面列明的主辅料大致地看了一遍,答应白蔻明天就给她送文菱院去。
白蔻向严伯道了谢,立刻赶回文菱院给三少爷做早饭,并在他吃饭前,将新一份写好的章程草稿摆在了他的饭桌上,前天下午跟严伯讨论时做出来的笔记,终于化成了更完善周到一些的内容。
顾昀吃过早饭,在去向父母请早安的时候,将那份新的草稿给了母亲。
因为冰窖已经清理完毕,不用再过去守着下人做事,白蔻终于有了难得的上午休息时间,但她依旧没有闲着,去杂事院子洗了衣服后,又回来练了几遍拳,然后跑去‘女’护院的小校场找吴大婶子,向她展示自己这几日的练习成果。
吴大婶子见白蔻这几天真的有勤快地把招式练熟,就来了兴致,叫了手下一个年轻的嫂子与白蔻对练,她则站在边上指点两人的错误。
反反复复练了几遍后,两人都是一身大汗,气喘吁吁,吴大婶子这才喊停。
“嗯,你俩以后就做个搭子吧,白蔻人小灵活,你这鲍二嫂子又是新过‘门’不到三个月的新媳‘妇’,两个人都是新手,没谁欺负谁的问题。”
白蔻和鲍二嫂子相视一笑,欣然点头。
见上午的时间差不多了,白蔻回文菱院净面更衣,奔去东厨房。
刚过了聂三婶守着的那道‘门’,白蔻就被婶子拉住了,拽进屋里把昨天下午的那场‘骚’动讲给她听。
梦梅昨天引起的动静太大了,聂三婶又不是聋子,听了不少。
“梦梅告我的状?她居然有这个脸?!”白蔻听完,不气反笑。
“听说停职回家的那些人没管住嘴巴,已经有流言传出来,她知道自己迟早要倒霉,这是想拉垫背的呢,你可别被她带到沟里去。”
“婶子放心,婢子不会让她得逞的。”
白蔻谢过聂三婶,脚步镇定地走进东厨房大院。
院里大家正在谈论出孝宴菜单的事,大夫人先前派人来说过了,上次拟的菜单不好,起码要从中换掉一半的菜肴,让代总管曾珠再想个新的。
都是做厨子的,大家心里都明白,这是最后一次机会,要是再拟不出让主子们满意的菜单,只怕在出孝宴之前大家都要滚蛋。
正是因为有这事像大山一样压在众人心头上,白蔻进来时都没太多人理会,除了鲁豆豆招手叫白蔻过去以外,别人都没招呼她,就连管事们都像没看见她一样,工匠们更是默默地修理着大烤炉,压根不敢‘插’嘴国公府的家务事。
“这又是什么情况?”白蔻环视了一圈,没几个人脸上带笑。
“还不是菜单的事儿,大夫人驳了上次的菜单,让曾管事再拟个新的,大家都担心要是再‘弄’不好都要倒霉。”
“这就没办法了,温谷山先前拖延了太多时间,留给曾管事的时间不多,该预定的东西下个月必须要出单子了。”
“白蔻,你说不会真的搞砸吧?”鲁豆豆莫名地一阵不安。
白蔻瞪了她一眼,“你别自己吓自己。”
鲁豆豆吐吐舌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另起了话头,聊起了昨天的‘骚’动。
因为已经先从聂三婶那里得知了,白蔻有了心理准备,鲁豆豆这会儿再说她就没有什么情绪起伏,望向人群中瑟缩成一团的梦梅面‘露’冷笑。
“没证据的事让她喊去吧,我没有时间跟她玩游戏,她想继续留下只能指望法不责众了,看她有没有本事挖出更多与温谷山通‘奸’的人喽。”
“三少爷很重用你?没你不行?”鲁豆豆突然‘露’出狐狸笑,抱着白蔻的胳臂摇来摇去。
“我在努力往这上面靠,你可帮我盯牢了厨房,别让人拖我后‘腿’。”
“嗯嗯,我办事你放心。”鲁豆豆豪爽地拍拍白蔻,揽着她的肩往厨娘们那边走。
打仗一样的午饭时间结束后,各房各院的丫头们拿走了食盒,厨子厨娘们开始吃他们的午饭,白蔻端着她的饭碗走到夹道里的‘阴’凉处,才低头扒了一口饭,再抬起头来就见曾珠也端着她的碗走过来,目光一直望着自己。
白蔻默默地咽下嘴里的饭,示意鲁豆豆和红素宛秋呆在一块,她则迎向曾珠,站在了稍远一处的‘阴’影下。
“曾管事,有何吩咐?”白蔻轻松地笑着,尽量让两人之间看上去像闲聊。
“白蔻,我不是温谷山,我不会在背后想要害你,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在给主子们拟菜单?”相比起白蔻的轻松,曾珠是一点都笑不出来。
“是要婢子做个红烧‘肉’吃,但没说要婢子出菜单的事。”
“你已经有了一个荷包豆腐,再让你做红烧‘肉’,这是试菜么?”
“不知道,也许是吧。”
曾珠沉默了一下,吃了几口饭,才抬眼望着白蔻。
“上午大夫人派人来说,希望出孝宴尽量有些新菜式,不一定要全新的,但起码要有一些新意。”
“嗯,有问题?”
“先国公这一去世,府里实实在在守孝三年,整整三十六个月,我们都被拘在府里许久没上街了。”
“曾管事,像你们有家室的,一个月内不是能轮班回家住几天吗?怎么叫被拘在府里?管事不是额外有上街的机会?”
“白蔻,你作为学徒进来到现在差不多四个月了,你见我们管事上过几趟街?说出来都不好意思,这三年里,真正上街走个痛快的就是去鸭池坊买你们这批学徒,连续‘花’了几天时间才买了二十四个人回来。”
“呀,这些细节婢子真没太留意,那时候每天担心自己的名次就占据太多‘精’力了。难道是温谷山故意拘着你们?”
“从守孝开始,温谷山就要求管事们回家可以,但必须得做了早饭才能走,然后要赶回来做晚饭,‘弄’得我们最远只能去邻近的坊,去不了太远的地方。”
“曾管事,婢子明白你的意思了,温谷山打着守孝的名义,让你们管事与民间脱节太久,根本不知道现在的市场上有什么新东西。但他这么做的意义在哪里?”
“当然是为了保证他在下一次的升等比试中,保证他能继续接任厨房总管。”
“下一次升等比试是明年,老国公去世是三年前,也就是说,在你们上一次的升等比试之后他就在动脑筋了,然后让他得到了这么一个大好机会。”
“这个机会并不是突然从天而降的,老国公缠绵病榻的时间就有一年多,所以准确来说,温谷山上次保住了他的厨房总管后,就已经打定主意要利用孝期来废了我们这几个管事的厨艺。”
白蔻不是鲁豆豆那样的懵懂少‘女’,曾珠把话说得这么明白,她自然立马就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低头往嘴里扒了一大口饭。
“菜单,你写不出来。”
嘴里有饭菜,白蔻的吐字有点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