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蹑手蹑脚的来到大殿门口,猫着身子趴在门缝观看里面的情景,但听一声咳嗽,吓得她赶紧站直如松。
原来是苏誉。
“今日你值班?”她松了口气。
苏誉一身铁甲,威风凛凛,他轻应一声,瞟了一眼殿内,这时小太监出来了,让宋玉进去。
宋玉深吸一口气,只听苏誉说道,“事有转机,小心应付。”
宋玉有些不解,苏誉己转身离去,她看着他的背影,有所思。
“宋大人快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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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过神来,理了理衣衫,端正一番官帽,低头垂眸,小步而入。
每次进殿,如临大敌,宋玉感到一道道目光向她射来,各种表情皆有,唯独没有同情,若她当真被治罪,估计没人会为她求情。
她,一个七品县令,毫无根基的无名小卒。
但是,偏是她这个小卒,惹出一系列大事,或轰动,或荒唐。
“微臣宋玉拜见皇上,太后娘娘,皇上万岁,太后千岁。”
她于殿中下跪施礼,声音不似往常,带着硬咽,身子也有些战栗。
众臣心中腓腹,这宋玉终于学乖了,知道怕了。
想当初殿试时,她莽撞,不知深浅,大谈什么君臣之道,得罪了太后。太后召她入京查案,她知道小心翼翼,却仍敢当堂提条件。此番,终于知道撞祸了,吓得身子都抖了,没见过世面的人便是如此。
而宋玉垂着头,却在想着,老子就是要装可怜。
“宋大人。”
未想是燕榕的声音,宋玉一怔,仍不敢抬头,眼珠子骨碌直转,但听燕榕厉声说道。
“你可知,今日唤你来,是为何事?”
宋玉点点头。
“如此,朕问你的话,如实回答,若隐瞒,偷奸耍滑,朕必重罚。”
宋玉再次点点头。
“昨夜,你是否与鹰王在樊楼发生摩擦?”
宋玉抬头看了一旁的鹰王仍是点点头。
“是你将鹰王打伤?”
宋玉夸张的惊鄂之色,抬起头来,“回皇上,这都是误会,微臣怎会把鹰王打伤?”说着便泪水盈眶。
“你胡说。”鹰王立即跳出来,目光狠辣,指着自己的额头,“这伤,便是你用花瓶所砸。”
宋玉“啊”的一声,起身朝鹰王靠近,鹰王反倒退后两步,怒视着她。
宋玉一窒,转身便跪拜于地,呼天喊地,“误会呀,天太的误会,微臣就知,昨日之事闹大了,微臣是一夜未眠,恶梦连连,便是今日皇上,太后不召,微臣也会前来,这都是微臣的过错呀。”
宋玉一幅自责的模样,痛心疾首的认错,却又委屈之态。
“若因此误了两国绑交,微臣罪不可赦。”
一夜未眠,那来恶梦连连?众臣看她倒像是散波,暗自好笑,燕榕也知她在演戏,忍了忍,“昨夜之事,你且详细说来。”
宋玉听言,一时想到徐盛的话,“一切推到小王爷身上。”
又想到苏誉之言,“事有转机。”
她垂下双眸,又嚎了两声,吸了吸鼻子。
“昨夜,微臣本是去樊楼查案,路过后院,突听一阵优美的琴声,微臣是好琴之人,对音乐略知一二,便忍不住寻声而往,原来那琴声是由芙蓉居传来,芙蓉居的客人,微臣也认识,便是这位鹰王殿下。
微臣在未入仕之前,与鹰王及西戎公主有些误会,微臣想着既然巧遇,何不上前打个招呼,鹰王可是大燕的贵客,然而,鹰王的手下,不让微臣进屋,那两个胡人武士的话,微臣听不懂,微臣的话估计他们也听不懂。
只怪微臣太想结识鹰王,又爱琴如痴,未免言语急切了些,恼怒了两位武士,这时微臣想到了苏将军,他也在樊楼,微臣找到苏将军,他说他也不懂西戎话,还说小王爷与众公子懂,让我去寻他们,微臣大喜,便去请他们过来,未想,那两个武士,见我等众人,误以为是闹事之人,便,便抽出了腰上的配刀……事情便这样发生在一瞬间,微臣害怕之及,便悄然逃离。”
宋玉双手捶胸。“这都是微臣的错。”殿上只有她懊悔的哭声。
众人一时无言,又有些惊讶。
事情竟是这样?小王爷等人是苏誉叫来的?
若刘党再借题发挥,说保皇党的不是,岂不表明这一切皆是刘党的阴谋,因为苏誉是太后侄子,在众人眼中,便是刘党一派。
刘党故意挖坑,让小王爷等人跳下,又反过来指责保皇党人教子不严,想严治于罪。
众人心里跟明镜似的,片刻便己想通。
刘党等人一窒,看了看太后,见其脸色难看,一时不知如何应付,刘承不想就此放弃这个机会,他冷哼一声,“说了这么多,还不是因一女子而与鹰王起了冲突,宋大人难道不知,大燕朝官不可狎妓吗?”
宋玉故作委屈,“我知道呀,我想狎,可不没狎成吗?”
宋玉一言,全堂哄大笑,唯独谢玄闭了闭眼。
宋玉不服,“难道我有说错了?在朝众同僚,谁没有这个心思?”
接着便是一片咳嗽指责。
“荒唐,荒唐。”
那燕榕听她胡言乱语,放于龙椅上的手,紧了又紧。
太后一拍龙案,“宋玉,大殿之上,岂由你放肆。”
宋玉立即闭嘴。
“哀家来问你,你所言,可是句句属实?”
“是。”
“好,传苏誉。”
片刻,苏誉进入大殿,行礼之后,看了宋玉一眼,太后问道,“昨夜,你也在樊楼?”
“是。”苏誉回答。
“是你让宋玉寻找小王爷等人?”
苏誉早在殿外听了一切,他顿了片刻,“是。”
大后冷声一笑,目光森然的盯着苏誉,好似在说,你可真是哀家的好侄儿,苏誉垂下了头。
宋玉这才松了口气,不免朝苏誉瞟去,其实她在赌,赌苏誉会帮她,他果然这样做了,因为她帮了千雪,他欠她一个人情。
她便用来交换,她知,他懂。
同时,她也证实了一事,苏誉并非对千雪忘情,昨日,小樱为何来找她?小樱是如何知道,她在三楼?定是他的指导。
宋玉嘴角微勾。
苏誉的目的,让她去救美人,徐盛怕她吃亏,激怒小王爷同行,伤了鹰王,刘党借题发挥,想打压保皇党,皆是一场闹剧。
这厢,燕榕开口说道,“如此说来,昨日,当真是一场误会,并无所说的什么阴谋,小王爷等人皆是出自好意,再者小王爷身受重伤,生命垂危,若要论起来,小王爷当比鹰王伤得重,此事,就此一笔勾销,不知太子殿下以为如何?”
太子上前,“如此,是阿兀利唐突,未查清实情,冒然打搅皇上,太后。”
鹰王不服,待还要上前力争,被太子一记利眼止住,“别忘了,你是在大燕国。”
鹰王目光阴鸷退下。
这厢太后看向燕榕,“这般荒唐之事,难道皇上一了了之?”
燕榕淡笑道,“自然要有处罚。”言毕,又看向众人,“此事虽是误会,但也因宋玉惹起,堂堂朝官,言出秽语,冲突发生时,又不加以劝说,反而独自逃离,至误会加深,鹰王受伤,小王爷重伤,朕必加以责罚。”顿了顿,“就罚仗行二十,立即执行。”
什么?
宋玉一惊,抬头看向燕榕,目光哀怨,燕榕并未看她,神色是帝王的果断与坚决,不过却瞟了小路子一眼,小路子悄然退出。
而这时,果真没人为她出头求情。
她只得咬着唇,在众臣的目送下,跟着廷尉出了大殿。
朝会还在继续,但宋玉的鬼哭狼嚎转来,众臣都有些心惊,谢玄以拳抵唇,轻轻笑了,燕榕的双手一直紧握在龙椅上,青筋突兀。
燕榕,你这个‘乌龟王八蛋’,宋玉每受一下,便暗骂一声,直到受刑完毕。
二十仗不多,可她是女儿身呀,细皮嫩肉的,她只觉双腿发麻,踉跄着步子,走出刑房。
遇小路子笑吟吟的站在门口。
她一怔。
“宋大人,皇上让你去福宁殿等他。”
我呸!宋玉暗吐一口口水,“微臣身子不便,微臣要回去养伤。”
宋玉面无表情,是真的生气了。
“你?敢抗命。”小路子双眼一瞪。
“我就抗命了,你去告诉皇上,让他咔嚓了我。”宋玉只觉委屈,一抹泪水,头也不回的朝宫外走去。
又遇散朝,百官看好戏一般朝她看来。
宋玉低头不理,直到一道阴影挡在面前。
“好狗不挡道。”
“噗嗤”一声冷笑,“不是我下令打你的,你可不要怪在我头上。”
原来是谢玄。
宋玉抬头冷眼看着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此事上,推波助澜。”
谢玄眉头一挑,目光一闪而过的阴翳,随之又洒然一笑,“不错,但是,我针对的是保皇党,与你无关的,你知道,这种机会,稍纵即失,我可不会放过。”
宋玉暗忖,此人真是坏得光明正大,她学他,嘴角一勾,“可惜,竹篮打水,一场空。”
谢玄耸耸肩,“无防,机会无处不在,你今日倒是宁可受罚,也要帮他。”
宋玉一哼,“我说的是事实。”
谢玄目光一暗,顿了顿,又笑道,“去本爷府上,本爷有上好的药膏,为人疗伤本爷可是一把好手,本爷就勉为其难,亲自为你上药,如何?”
一席话听得宋玉脸色苍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而他的目光,又落在她身下细细打量着,“好像见血了。”
什么?宋玉一惊,反手摸向屁股,他骗人,没有,二十仗而己,顶多红肿。
谢玄看着她的反应,哈哈大笑,宋玉狠狠瞪他一眼,一瘸一拐的逃离。
却未注意到众臣中,一道目光,阴鸷相随,鹰王朝其手下一阵低语。
朝毕,燕榕赶往福宁殿赶,快步如飞,小路子在门口侯着。
他急问道,“人呢?”
小路子摇摇头,“她不肯来。”
燕榕一怔,便站在大厅中央,小路子小心的打量着主子,见主子额上的薄汗,咬牙道,“皇上,小奴让英武将她捉来。”
燕榕一记厉眼扫来,小路子赶紧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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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燕榕一声苦笑,“她是记恨于朕了……小路子,给朕更衣。”
“皇上要出宫?”
“朕要去……看她。”
这时,无衣走了过来,“属下觉得皇上该去拜访西戎太子。”
燕榕颌首,“朕知,今日殿上,他突然不加追究,是帮了朕的大忙,此番,你就代朕去一趟。”
燕榕边说,边进内室,脱下龙袍,“她上次便莫明不理朕,不赴朕之约,今日……”顿了顿,“她虽未听朕的安排,却是在帮朕。”
燕榕极快换上衣衫,带着小路子,唤来天保,晨风,英武出了福宁殿。
无衣看着皇上的身影,皱起了眉头,主子对她是越来越上心了,这不是好事。
宋玉躺在马车上,呻呤不止,徐盛要检查她的伤口,她自是不许,徐盛干着急。
“活该,叫你不听话,为何不推到小王爷身上?小王爷身后是端王,是皇上,谁敢动得了他?”
宋玉苦笑,谁敢动?自是太后敢动,就因他身后是皇上,她才不想连累了他,思此,又觉得自己挺傻,不过,终究还是自己惹的祸。
徐盛瞧她可怜的模样,突然想到什么,伸手去拔她的裤子,宋玉一惊,立即坐起来,又碰到伤口,锥心的痛,她大叫一声。
“你敢?”
徐盛笑得贼,“咱两都是男子,我不在乎。”
“老子在乎。”
“我并非断袖。”
宋玉气得咬牙切齿,“老子不信。”
徐盛不管,嘿嘿一笑,扑了上去……
这厢赶车的车夫听了他们的话,惊出一身冷汗,只得拼命的挥动马鞭,马儿跑得极快,一路颠簸,然而当车上了虹桥,这里人多车多,车夫欲放慢速度时,却发现,马儿怎么不听使唤,他大吃一惊,紧勒马僵,马儿却如疯了一般,厮鸣,踏蹄。
不好,马儿受惊,一阵狂奔,冲入人群,踢翻四周摊位,虹桥上顿时惊叫连连,一片狼藉。
车内,宋玉与徐盛不明所以,东倒西歪。
“怎么停下了?”
另一辆马车上,燕榕的声音传出。
“桥上人多,堵上了。”
晨风回答道,“不对!”他的声音骤然提高,“那是宋玉的马车,马儿受惊,马车要掉入汴河……”
燕榕嗖的拉开车帘,但见桥上一片混乱,一辆马车冲出了人群,冲出桥栏,直直朝河下坠去。
“啊……”四周一片惊叫。
晨风与天保正要起身向前,只觉眼前一道白影掠过,燕榕己先他们一步,几个飞跃,便跳入汴河之中。
正因夏季未过,河水湍急,马车与人影皆没了踪影。
“公子?”几人惊出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