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洞房

简秋白自是不知他心绪波动,她被身边的叶大婶搀着带进屋,落座在他身旁。她小心地拿眼瞄了他几下,他却无动于衷。简秋白弄不懂他心里在想什么,只道他是喝多了。瞅了眼桌上的大鱼大肉,她也实在没什么胃口,头疼依旧困扰着她,于是她对身边的木香说道:“木香,也给我来碗酒。”再没什么比酒精更能让她放松的了。

怎料,她话音未落,堂上响起一片抽气声。简秋白有些莫名其妙,见木香不动,又嘱咐了她一声。

木香此刻后背都凉了,见姑爷的脸黑得快滴出墨了,不知该如何告知小姐别胡闹。

“哈哈,没想到韶小姐虽长在深闺,却是性情中人,不愧是陵少爷看中的人啊!”堂上脑门上秃了块毛的白发老叟又发话,解了木香的围,“只是咱们这乡下地方酒劣难入口,怕伤了小姐咽喉,倒是我老伴儿做的酒酿圆子最是细软绵密,小姐不如尝尝?”

“是啊,小姐若喜欢,贫妇这就给您端上来。”旁边的叶大婶频频点头,接下那老头的话茬。

简秋白一寻思,他俩是叶侍从的父母,在这里留宿已是叨扰,更不便弗了他们的好意,只好点头致谢,硬着头皮吃完了叶大婶端来的酒酿圆子。

她在21世纪遗传了母亲的好酒量,纵使几个大老爷们也拼不过她。但今晚不知怎么回事,只喝了一碗掺了酒糟的汤圆,她便感觉头重脚轻,酒意还上脸了。

不过最怪的还是身边人,简秋白持续感觉到身边的低气压,见陵游自她落座后便沉默不语,既不举杯也不动箸,不免有些担忧:“夫君,你没事吧?”

哪知他竟依旧不言语。

叶老头在一旁看得倒是明白,手扶白须,笑着打圆场:“我看天色也不早了,陵少爷你们舟车劳顿了一天,该是累了。我已经让人整理腾出了那间房,您与韶小姐随时可前往休息。”

“可是,我还不……”简秋白一听又要与陵游一处休息,本能地想反抗。日前他受伤,两人虽同睡一床倒也相安无事,可今晚他表现的着实奇怪,她担心……

哪知身边的闷葫芦却突然起身,朝着叶老头一拱手:“有劳叶叔了。”而后竟不顾众人的侧目,拽着简秋白,直接往屋外走。

“诶,等等……”简秋白穿着裙,迈不开步子,他又脚下带风,她艰难地快速踩着小碎步才勉强跟上他!

他那股等不及的劲儿怕是被众人曲解了,简秋白听到后头暧昧的大笑,脸登时火辣辣的。想挣脱开被他桎梏的手,却是徒劳。越到客房前,她越是紧张,呼救的声音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不过想也知道不会有人来救她,别人指不定把她的呼喊当做他俩的闺房之乐……

在陵游甩上房门的那一刹那,简秋白狗急跳墙一口咬住他的手。他一吃疼,,用力挣脱誓死反抗,她用背硬抵着门,双眼惊恐地瞪着陵游,试图保持镇定,可开口却止不住的颤抖:“有话好好说,你、你别乱来……”

陵游对于她的好言相劝不置可否,一把扯下她的头纱丢在地上,左手抵在靠近她头部的门上,右手捏着她的下巴,将她困在怀里。他发现比起她方才的胡闹,他更加享受她此刻的惊慌失措。

他靠得如此之近,她被迫与他炙热的眼神对视,简秋白慌乱之下伸出手,用力抵在他胸前,但却意外地触摸到他线条分明的肌肉。

“傻瓜。”

陵游突然在此时叹了口气,冷不丁俯下身,一口封住了她愤怒的唇。

简秋白本想出言辩驳,哪曾想他竟会……她觉得一刹那有什么东西在脑袋里炸开,随之而来的是一片空白。他的吻将她最后的一点空气也带走,一阵强烈的晕眩袭来,她一时喘不上气来,之后便没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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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做了很长的一个梦。梦到自己躺在柔软的鹅毛毯上,旁边便是暖炉,窗外下着大雪,可她一点都不感到凉意。夜很深很长,她本能地靠近暖炉,汲取那源源不绝的暖意,直到火炉里燃烧过旺的柴薪溅出的火星落在她裸露在外的肌肤,她一颤,从梦里惊醒。

她很确认自己睁开了眼,可是除了一片漆黑,她看不见任何东西。这种情况一般有以下几种可能,一、她瞎了,二、忘了开灯。她应该不瞎,看来应该是后者。小时候到乡下外婆家玩儿,睡到午夜惊醒时,触目皆黑倒是和现在这种感觉很贴近。

就这么胡乱想着,渐渐的,她的眼睛适应了黑暗,能看到不远处模糊的桌椅形状。她也慢慢忆起了自己身在何处以及她在昏厥前发生的事。想到那个吻,那个男人,她的身子禁不住一哆嗦。

“做噩梦了?” 一个睡意朦胧的低沉男声在她背后响起,她纤细的腰突然被一双厚实温热的手搂住,并熟稔地在上头的肌肤轻轻摩挲着。

简秋白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竟然没穿衣服!

她吓得用力拉扯被褥,试图最大限度地裹住自己的身子,岂料却造成了反效果。那搁在她腰间的男性手臂,在她的挣扎下不可避免的触碰到她胸前。

“你是铁了心不想睡觉了?”陵游打了个哈欠,渐渐收紧臂膀,将头埋在她后背的双翼间,嗓音变得沙哑,似乎在压抑什么。

“为什么……我的衣裳呢?”简秋白后背起了一片鸡皮疙瘩,她羞愤交加地埋着头,身子蜷缩成一尾红虾,咬着牙质问。

陵游并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反问道:“你今夜在酒席上,是否感觉身体有恙?”

简秋白不知他为何突然岔开话题,她皱着眉回忆,也没什么啊,不过就是吃了一碗酒酿圆子,然后就……就头晕了?

“有人……对我下药?!”简秋白倒抽一口气,不敢相信自己的假设,这里是老叶村,也算是陵游的地盘,怎么会有人敢在此地对她下手?

“没错,这下药之人很聪明。这药和你体内的蛊毒相互作用,乍看之下似酒醉,但中毒之人若趁此昏睡,便会在睡梦中猝死。”陵游不紧不慢地解释,简秋白却听出了一身冷汗。

可这其中似乎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她寻思了半天,突然想到了什么,激动地翻过身,问出心中疑惑:“可是我确实昏睡了过去,怎么还……”

“怎么还活着?”黑夜中,她听见他轻松的笑,“若是有人比那下毒之人更早预料到此事,那么,你自然就不会有事。此毒虽狠辣,但有天遥事先准备的解药,你只要泡了药浴即可解除。”

“你……利用我?”虽然弄清了自己衣不蔽体的缘由,但简秋白不敢相信他竟然会利用自己,那之前的种种,包括那个吻,也是作戏了?她懊恼地甩甩头,自己是怎么了,现在根本不是在意这个的时候!

“与其坐之以待他人施计,不如引蛇出洞。”他并没否认她的质疑,那双隐匿在黑夜中的眼泛着微冷的波光,语气平淡幽远,“自出府以来,那藏在暗处的人便时刻紧盯着你我,今晚之事不过是意料之中。”

“所以我就活该当你的诱饵?”简秋白抑制不住胸中的怒火,把利用她这件事解读的如此理所当然,他到底是如何心安理得地做到的?

“此事是我不好,未事先与你商议。但你秉性纯良,过于容易轻信他人,又不善于伪装,故而……”

陵游并没有将话说得太明白,简秋白并不蠢,自是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无非是怕她演技差,坏了大事。她心有不甘,但又找不到话来回击,一时气结,赌气说道:“你出去,我要一个人静静。”

冷凝的空气中一声浅浅的叹息,他揭开被褥的一角,绕过她,爬起身。一阵窸窸窣窣的穿衣声过后,木门被打开,后又被沉重地关上。

不知是夜深露重,还是少了他的陪伴,简秋白竟感到冷到骨子里的凉意。她咬着牙,盯着漆黑的墙面,硬是将眼中的泪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