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元和高清水正在西厢说话,不防备门外捕头鱼得水毛手毛脚的正想进来,无意间就听到了他们的谈话。鱼得水很好奇,想看看高县令房中的这位客人是谁,怎么两人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说的那么投机。
他想好了以传膳为名,抬手“嗒嗒嗒”抄起门环敲了三下,也不等高清水应声,就推门进去了。鱼得水一边向高清水行礼,一边贼眼乱瞄。口中说道,“大人,都过了饭点了,该进膳了吧。厨子备下晚膳好久了,不敢送进来。”
三元是在鱼得水进门的那一瞬间,就弹射似地站了起来,毕竟他是一个小厮的身份,与县令大人平起平坐,让人看到就太不象话了。他站起来时推桌子的力度稍微大了点,桌上杯盏乱摇,哪里躲的过捕头鱼得水那双精明无比的贼眼,早就看到啦。
三元乖乖地垂手站立一边,高清水面色也是陡然变的严肃,只有鱼得水,不领山水的还在那里瞄来瞄去。他心中也是奇怪,怎么原来是那个敲鼓的小厮?妈的,鱼得水跟了县令那么多年,都没资格在县令面前坐一坐。这小厮头上长角了么?居然才和县令见过一两次而已,就坐到了大人的身边去了。两人还无卑无尊谈笑风生的,看来一定有点缘故,说不定和大人有什么转弯亲,得记在心里,以后不能得罪了他。
鱼得水正胡思乱想呢,高清水开口喊他了,“鱼捕头,我已经饿过头了,不吃饭。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情?不是专为传膳这么殷勤吧?”
“没什么事情,嘿嘿,”鱼得水谄笑着说道,“离开家好几天了,该办的案子也都办完了。兄弟们推我来问大人一声,明天回去不回去啊?”
清水点头一笑,“原来为了这个事情,你不问我也要让你去给兄弟们说的,都收拾准备一下,明天一早就回县衙了,总不能老赖在蔡家吃白食。”
鱼得水笑的愈加谄媚了,“大人说的哪里话呀,咱们怎么会是吃白食的?蔡老爷不知道多感激大人您呢。只可惜……”鱼得水拿眼瞄一眼三元,到口边的话又吞了回去,“哈哈,怕您不舍得回去,大家说大人心愿未了,咱就再陪大人住几天。”
高清水假做恼怒状,“胡说,我哪里有什么心愿!你们不得胡言乱语,惹人笑话。”
三元抿口暗笑,他心思极其聪明,猜也猜到鱼得水说的是哪一茬事情了。先前在三魂界刚看到高清水的时候,高清水不是自言自语地说过么,为什么会梦到一个小厮呢?该梦到的人是小姐才对。看来这位县令大人,对蔡家小姐的想法很多啊。
这明显已经不是什么机密的事情了,居然连他的捕快都拿这茬事情放在嘴上来提,可见这已是件人尽皆知的逸事了。因此三元暗暗偷笑,却冷不防被高清水看在了眼里,这位三十多岁的青天大老爷顿时耳根如毛头小伙子般唰的红了起来。转过声来想向三元辩解,又当着鱼得水的面多有不便。咬咬牙,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忍了回去。
三元趁势作揖道,“怕我家老爷找我,小的先告辞了,高大人你还有什么吩咐没有?”他边恭恭敬敬地行礼做告辞之态,边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高清水原本还有话要对他说,当着鱼得水的面不方便,很是无奈,心中又担心三元知道了血蝙蝠的事情当夜要再闯三魂界,不好再继续谈论这个话题,只能假做不经意地摆一摆手,语带双关的说道,“明天我就要走了,但愿今晚蔡府不要再发生任何的事情才好。三元,你记得了么?今晚不要……”
三元自然明白清水在说什么,就是提醒他今晚不要再去闯三魂界了。他也没想去,要不是因为担心清水明天要走,今天非要来见上他一面,三元恨不得这就一睡不醒,再也不要梦到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最近这两天,睡觉真是叫他烦恼,睡比不睡更累,那些稀奇古怪的梦境耗尽了他的精力,他也的确是想好好的歇一歇了。
三元赶紧躬身答应道,“小人记下了。”然后转身离开了西厢。
身后鱼得水可是听得一头雾水,县令爷对这小厮高看一头,待他人前人后两种态度不算,领走还特地嘱咐一句“今晚不要”……鱼得水晕的实在是搞不清楚状况了。
高清水的眼神似乎是十分的不舍,他恐怕还有什么话要说,只是很无奈地被突然闯近来的鱼得水给打断了。
三元从西厢高清水的下榻之处出来,发现天色已经全黑了,秋风习习,十分的凉爽。他抬头看看,杨柳掩映之中,天上一轮明月正高高地挂在头顶。想到一首诗来,“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虽然他出来时并不曾带灯具,不过他有重瞳灵器在身,对黑暗早就十分的适应了。所以在这样月明风清的夜晚中独自行走,丝毫也不觉得担心,周围的一切都看的清清澈澈的,小园杨柳,楼台水榭,似乎特别的有诗情画意。
突然,他看到有一线微弱灯光,似乎在不远处闪烁了一下,又马上不见了。
三元这时身体虽然已经十分的疲惫,可是心头强烈的猎奇心却仍然不减,克制不住就想过去瞧瞧。他巡着传来灯光的方向压低了脚步声偷偷走过去,窸窸窣窣似乎听到前方传来动静。
他屏住呼吸,再靠近一点,又有一线灯光一闪,只一瞬间,又消失了。
真是奇怪!为了佛堂女尸一案,蔡老爷曾授命他仔细观察府内可疑的动静,有任何的事情都要向自己禀报。如今女尸案虽然已经破获,可是蔡老爷也没说三元这个勘察嫌疑的特权也给取消了,任何的风吹草动,三元都特别警惕。
这里是西厢,平时并没有多少人出入的。这两天县令老爷借宿在此,一班虎狼衙役守在周围,怎么会有人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地在附近出没呢?难道是要对高县令不利么?
三元尽量地压低身形,从回廊边迂回绕行,他没打灯,料想对方应该不会注意到自己。三元眯起重瞳,向那发出闪烁灯光的方向望去,他看清了,原来那是西厢的回廊之外花丛之后的一座小小假山。那灯光就是从假山山洞之中传出的,面向三元方向的山洞十分的窄小玲珑,所以随着三元身体位置的移动,灯光显得闪闪烁烁。
他听到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又是什么?三元更加靠近了一点,是人声,好像衣服摩擦身体的声音。似乎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
衣物互相摩擦?难道是男女在偷情?
三元心中一下子又提起精神来了!什么人啊?才上夜呢,就忙不迭地藏在假山之后搂搂抱抱起来了?哈哈,去偷看一下。
再往前走,就太近了,三元怕暴露了自己的行藏,找了个掩身之处停了下来,他就藏在回廊尽头的花圃内一块大石头后面,他穿的皂衣本来颜色就深,这样一掩藏就更加的像一整块石头了,如果不仔细分辨,根本就看不出来。
这个距离,如果对方交谈,他一定能够听到声音,不过那假山之后,突然变得安静了,什么声音都没有,别说根本没有交谈之声,就连刚才捣衣摩擦的窸窣声都听不见了。
三元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声音。心中狐疑,难道已经走了么?
心想,不如我就突然冲出去,然后假装撞上了,看看到底是谁,在干什么。有什么不可以呢?万一被人问起来,我就说在鼓楼上查夜,发现到这边有异动,所以过来调查调查。
不行,那别人问他为什么不打灯呢?怎么回答?有了,就说觉得对方可疑,为了不被发现,所以没打灯。这样说就没问题了。
三元拿定了主意,索性不躲了,大大方方地钻出来,迈步向假山之后走去,一边口中呼喝着,“谁在那边,什么人啊?快点出来,查夜的来了。”
那假山之后“噗”的一声,灯光灭了。三元赶紧跑过去,冲到假山的跟前,奇怪,一个人影也没有。他又前后左右到处查看了一遭,还是不见任何人的踪影。
不可能,即便是逃跑也没有这样快的,刚才分明看到有灯光闪烁,分明听到有声音传来。三元搜了几遍没搜到,停下脚步来,静静地想了一想。他突然蹲下身,手在一块石台上摸了一把,石台有点微微发烫,一定刚才有灯具放置在其上过,仔细地看一看,似乎还看到一递蜡烛油低落在台面上。
三元用指甲使劲地刮了一下,是软的,那蜡烛油还没有凝固住呢。他更坚定的相信,刚才这里一定有人。不过到底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自己却说不准。
可是假山周围都是花圃,并没有明显可以藏身的地方,这人从山洞里突然就消失了,怎么做到的?这到底是什么人?跑到哪里去了?为什么要偷偷摸摸地躲着三元?
他正用手指无意识地揉捏着刚才那滴蜡烛油,心中胡思乱想琢磨不透,突然冷不防的从背后伸出一只手来,被人在肩上猛拍了一把,把三元顿时给惊的全身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