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为重要的一个线索,是最近翠仙楼中少了一位很受八姑娘青睐的女子,说是生了病出外就医去了,但是丫鬟中传说,曾在几日前的夜里,似乎听到有女子的声音撕叫呼救,不多时又没有了,然后这位姑娘就再也没有出现过。这名女子是紫蝶轩的小凤姑娘,而这小凤姑娘是否就是青梅丝帕的主人,她又是因何缘故得病,到底是失踪还是真的就医去了,锦雯并不知道。
综合两个人探听来的情况,看样子目前主要的疑点都集中在这个小小凤的女子和这方青梅图案的丝帕上面了。
交流完线索,三元起身更衣,准备溜回蔡府去。
锦雯不自觉地回头躲避。
三元看他害羞的样子,笑了,“你看到男子倒觉得害羞,和那青梅丫鬟倒挺能厮磨,你们那里的小厮,不是一起睡觉一起洗澡一起换衣服的么?”
“我哪里有和她厮磨,我是调查的需要。”金雯脸直红到脖根,争强狡辩。
“那以后更多调查的需要,我们要经常在一起换衣服呢,你都这样逃开我么?”三元心里好奇,硬转到锦雯面前来,“真奇怪,你也是男子汉,我也是男子汉,你害羞个什么劲啊,偏要你看,你看,我脱光光了,让我也帮你脱,脱光光,大家不吃亏。”
说着就**着上身,动手要去解锦雯小姐的衣领。
刚才三元来的时候,锦雯是已经换好了衣服在等他的,如今他们一起回来,自然要换了衣服才能溜回去,这个锦雯却没想到,一个大男人赤身**地在自己面前,已经叫她羞的眼都不敢睁开了,还要动手来帮她脱衣服,这还成话么。
锦雯一下从椅子上蹦起来,说了声,“我不换了。”转身就逃跑了出去。
三元楞在原地,他也没想到锦雯反应那么大,自己只是开个小小的玩笑,怎么她跳起来就跑了,真着急了,真好玩。
自己光光的,又不好追出去,算了,换了衣服回去吧。
看桌上,锦雯换下的蔡府的小厮衣服还摆在那里,呵呵,着急的连自己的衣服都没带走,三元过去拿了,想带回去,回头好交还给他。
拿起衣服,三元……彻底……蒙了,这个,这个,的确就是自己丢失的那套衣服么,怎么回事,这个小羽哥,到底是何许人也?
章三元溜回蔡府,已是三更临近的时分了。
他放轻脚步,急急而行,此刻回去,正想着若被老中问起,要怎么应付。此时秋意渐浓,深夜穿梭后院花圃林园之间,看亭台楼阁俱都是黑魆魆的轮廓,风到处衣带摇曳,这时后院并没有人走动,显得有几丝阴冷可怕。
特别是路过那死了人的佛堂回廊后巷,一阵阴风吹来,三元不禁脖领一寒,有点深思恍惚。
心下想,这个时候三更临近,正是灵气初盛的时候,我现在路经这里,不如再过去实地呆一呆,或许能获取新的提示。
于是他就壮了胆子,独个儿往那后巷走去。
尚未走到后巷,远远的就闻到一股香味,竟是和佛堂所焚的檀香一个味道的。那日三元去想蔡老爷回话,进过佛堂,闻到的正是这股香味,心下惊疑,这香味并非是从佛堂方向飘来,看风向,分明是来自后巷啊。
难道这三更半夜的,有人在后巷焚香?到底是在祝祷些什么呢?
三元心中十分好奇,索性脱了鞋子,以袜踩地,全无声响地猫往后巷,沿着暗香浮动的方向一探究竟。
远簇簇貌似看到有一个黑影,几点微弱亮光。三元屏息凝神,在廊柱后藏身,探出头来像那方向张望。天太黑,看不清是人是鬼。只是悉悉索索,貌似听到有类似抽泣哽咽之声。
三元再往近走几步,挪前几根藏身的柱子,再看,那黑影并不做什么,只是瘫坐在地,貌似有一壶酒,貌似那黑影坐在地上正在喝酒。面前摆了几只小碗,碗中似堆放了些水果祭品,而那几点微弱的亮光,则是在祭食前竖插土中的三支檀香。
哦,三元明白了,是有人在夜祭亡魂。
此时此刻又在此地,再不会是祭别人,必然是前日死于该处那无名女子。这坐着饮酒之人,必然与那女子的死有莫大的关联,至少,应该是认识那女子的人。
三元一定要探个究竟了,再往前,怕被发现。便原地等了一会儿,见那人也无动静也无声息,抽泣声也轻了,再探出头去看时,那人似乎靠坐在一根廊柱上,一动不动了。莫非是睡着了?他究竟喝了多少酒啊。
三元放大了胆子,再往前移动,每更接近那人,变躲在廊柱后观察,全无动静,他索性一口气,直接窜到那人靠坐着的廊柱之后,现在这二人等于就隔着一根柱子,背靠背地离开不足半尺的距离了。
三元看的真切,这厮正是看护佛堂的小厮笨豆。
看来这笨豆还是有问题,他果然与那死去的女子是认识的。不仅认识,而且绝对是熟识,或许有着非常微妙的关系。私设祭坛在任何大户人家家中,都是奴仆们绝对不被原谅的罪行,而且又是在刚刚才出了事封了门的佛堂范围内,这厮也忒大胆了。
见他面上泪痕未干,杯中残酒未尽,应该是喝了不少酒了,心情不好的时候酒更容易醉人,秋风一吹,居然就这样露天睡着了。
三元正在想是不是该叫醒他问问,或者进入他的梦里一看究竟。
忽然,又一阵阴风吹来,周围的树木枝叶乱颤,草丛悉索做想,三元脊背又是一股寒气,直冲颅顶。这风与刚才那风不同,这一股风完全不是这个季节的温度,刺骨冰凉,衣服都挡不住,那寒意是直扎心肺。
三元知道这是一股邪风,似乎是有人在向他示威,不许他靠近笨豆。更令人悚然的是,寒风刺骨,树叶乱颤,可是熟睡中的笨豆,居然连头发也没有飘一飘,似乎那风根本就是冲着三元吹的。
章三元体质敏感,此时已经知道有灵力与他近在咫尺,因此不敢妄动了。
这风虽然看似是饶过了笨豆而刮,但是周边草木的声响却饶不过他的耳朵,何况他只是酒醉浅睡,刷啦啦一阵风摇草动过后,笨豆貌似动了一动,被惊醒了。
三元赶紧在廊柱后继续藏好,但听到隔着柱子传来窸窣窣捣衣之声,又听到微弱弱抽泣之声,又听到那厮醉中呜殷殷自言自语,听不清楚说些什么。
前文中已经交代过,这个笨豆,平日里就最是啰嗦,说话拖泥带水,呜里麻里的。没想到喝多了酒,还会自言自语。
三元别的没听清楚,他一半是说,一半是哭,一半是咂巴嘴,但有而个字,反复被提及,三元却听的十分清楚。是一个人名,小凤。
笨豆的呜里麻里中,反复出现类似小凤二字的发音。三元心下更加释疑,联系前面在翠仙楼探查到的种种疑点,现在基本可以料定,那个无名女尸,正是翠仙楼失踪的雏妓小凤,而那青梅丝帕也正是属于她的,不仅如此,笨豆也被关联到主要线索中来,深夜私设祭坛,拜祭亡灵,冒若大的风险,伤心如此,竟到借酒浇愁的地步,看来这二人不仅认识,而且感情绝不一般。
三元决定暂时先不戳破他,看他还要做什么。不过到目前为止,貌似这个笨豆嫌疑很大,他的本职工作是看护佛堂,是最有可能接近并且盗取御赐琉璃杯之人;他又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报案人,并且曾当众矢口否认自己认识死者。
他为什么要说谎?到底有什么难言之隐?他又为什么要冒这样大的险为死者设祭坛夜祭?他如此动情悲伤又为的是哪班?这种种疑点,顿时萦绕在三元的心头,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更声响起,“咚……咚咚,”一长两短,三更天了。
“咚……咚咚,”打更声由远而近,看来是巡更人朝这个方向正走来。
笨豆一骨碌爬起来,拿个布包包收拾掉地上的祭品,连带他的酒杯酒壶,全部包包里一扎,口中也停止了呜呶。他用脚蹍踩香灰,又一把抓过周围的浮土抹平埋好,拿袖子狠狠拭一把眼泪,左右环顾无人,悄声离去。
三元等他走远了,从柱子后闪出身来,看眼前黑魆魆的一片,远处巡更人的灯笼正在接近,闻空气中暗香犹存,三元此时也不便再去跟踪笨豆。
他收一收衣领,也自离开,回屋睡觉去了。
回到房中,三元觉得今天特别疲累,那股阴风刺骨的寒意,时刻在他脊背上隐现,他心中暗暗吃惊,好大的怨念,莫不是那物跟上身了,看来今日夜探翠仙楼,果然不虚此行。
三元把油灯挑亮,那灯芯的火苗连窜了几窜,无风自灭了。他也不再引火,觉得身体无比沉重,胡乱脱了衣服,倒头睡去。
又一阵阴风拂过,这阵稍微比先前那阵柔和,但是刺骨寒意依旧,三元猛的睁开眼,眼睛因为已经适应了屋子里的黑暗,看的十分的分明,而身体却怎么样也动弹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