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珉桓睁开眼睛,看到巴颂手中黑洞洞的枪口,而枪口正对着他太阳穴的位置,那枚子弹擦过他的左侧头皮,射入身后的桂树树干中。
而他的手指已经把扳机扳到了最底端。刚刚跟呼吸一样停止的血液开始流动,微风,所有的声音再度伴随着感官恢复。
沈珉桓笑了起来。
巴颂甩手把枪砸到树干上,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惊喜吗?”沈珉桓拿手捂着头皮的伤口笑着问他。
即便被巴颂打伤,他也并未生气。因为这张游戏本身就是不对等的。只要他没死,那就是赢。
巴颂脸色极度难看,他死死的盯着沈珉桓:“我不懂,为什么。”
“唔……大概有的人天生就比较幸运。”沈珉桓从他身侧走过,无视巴颂杀人一样的目光走到被绑着的女儿身边,低头笑着揉了揉女儿的头发,解开她背后的绳子抱在怀里轻声安慰她。
项子恬被吓坏了,她紧紧抱着父亲哭的凄惨。
“乖,我们很快就能回去见妈妈。”沈珉桓吻了一下女儿的额头安慰她。
“你不怕我反悔吗?”巴颂问他。
沈珉桓笑:“你不是那种人,如果你会反悔,刚才你打的地方应该是这里。”他说着指了指自己太阳穴笑。
巴颂不语。目光落在盛枪的托盘上一言不发。
周围的保镖很多,一层层保护着被二次绑架的巴颂,他们眼睁睁看着这场游戏结束,沈珉桓抱着项子恬走到门口。在即将离开的时候转头目光落在那只哈着气的大狗身上。
“你还要这只狗吗?如果不要我可以带走。”沈珉桓后知后觉得指着平安说道。
他能找到项栎栎是因为平安,而项栎栎养他长大的目的并不是单纯的喜欢,那么也许有一天巴颂会迁怒于它,如果可以,他愿意负担这只狗后半辈子的生活。
巴颂闻言有一丝犹豫,他看着帅气的大狗弯腰跟平安招了招手,平安摇着尾巴飞快跑到他身边,亲昵的拿柔软的长毛蹭着他的手臂,脖子上的项圈是他最喜欢的金色。
“让它留下吧。”巴颂笑着揉了揉大狗的耳朵:“虽然项栎栎不是真心喜欢它,可我是,既然它是被我带回来,就让它陪着我吧。”
他还记得,之所以选这只血统不算太纯正的边牧,是因为这只狗一开始对他的亲昵,它的喜欢从一开始就很纯粹。即便项栎栎是宠物训练师,每次在他们两个之间,这只狗最亲近的人依旧是他。
“那好,再见吧。”沈珉桓跟他告别,等抱着女儿走出这座富丽堂皇的皇家别墅以后,他望着曼谷晴朗的天空才感受到一丝轻松。
“爸爸,我害怕。”项子恬在他怀里微微颤抖,抱着他的脖子哭泣。
沈珉桓拍了拍她的背:“不怕,爸爸带你回家,很快就能见到妈妈,还有弟弟。”
“恬恬有弟弟了吗?”项子恬眨了眨眼睛问。
“嗯。”沈珉桓应了一声,笑着带她向机场走去。
沈珉桓在回国第一时间联系到了项千秋。项千秋听说他们没事以后也松了一口气,给他报了一个地址让他过来。
沈珉桓挂断电话,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身边的项子恬有些犹豫。
“爸爸?”项子恬疑惑。
“走,先回家一趟!”沈珉桓抱起女儿向家里走去。
他跟项栎栎许久不见,从泰国回来这一身衣服还算干净,可他总觉得应该慎重一点,所以把自己打理的干净一些,让爱人看到最好的自己才是。
项子恬虽然不知道爸爸的犹豫是为了什么,可是经历了这场宛如绑架的控制,她也总是要跟着父亲的。
于是,穿着整洁的西装,头发打理的一丝不苟的沈珉桓带着仿佛小公主的女儿来到项千秋告诉他们的医院,走到病房前,他低头跟女儿微微一笑,然后推开了病房的门。
项千秋说,一切都好,你们过来就好。
于是等沈珉桓推开门以后,看到的就是满室的阳光洒在洁白的病床上,病床旁边放着木质的摇篮,幼小的孩子闭着眼睛熟睡,听到开门的声音仿佛受到惊扰一般蹬了蹬腿。
而床上的项栎栎,在阳光下浅棕色的长发铺在身侧,皮肤洁白的仿佛最完美的玉石,散发出柔润的光泽。她轻柔的闭着眼睛,仿佛在做一个甜美而漫长的梦。
而这些美好的外在如果能忽略她身上插着的密密麻麻管子的话,倒是让人觉得唯美而甜蜜。
沈珉桓怔怔的看着爱人,扭头问项千秋:“她没醒?”
项千秋沉默的看着他,眼里情绪复杂而纠结。
还是坐在项千秋身边的项夫人说了话,她跟沈珉桓笑了一下,只是脸上的神色比哭都难看:“她可能永远都不会醒。”
在沈珉桓没有回来之前,项栎栎被安置在国内最好的医院,请来了最好的医生,当时检查结果还算正常,虽然身体虚弱,因为产后有一系列后遗症,只要醒来以后好好调养都不是问题。
可就是怎么治疗都不醒。项家人原以为只是小问题,所以一边陪床一边积极跟医生沟通等结果,甚至已经沟通国外的产科医生来治疗。
可就在三天前,她的体温突然异常,高烧到40度,呼吸都开始断断续续,等经过一系列的抢救以后得出结论,可能会因为感染导致脑部受伤,加上生产导致的身体伤害导致的内部器官衰竭。
几乎已经确诊是植物人。
“可是好好的……怎么会这样呢?”沈珉桓脸色发白,脚步仿佛有千金重,一步也迈不出去。站在病房门口,死死望着爱人的脸无法移开目光。
项夫人低头擦掉眼泪,可更多的眼泪汹涌的流了出来,她把脸埋在手掌中痛哭出声。
一想到最后一面见女儿,居然是恩断义绝的模样他就满心愧疚。如果可以重来,她会尊重女儿一切意愿。
可现在说什么也晚了。
“爸爸。”项子恬小跑跟着父亲的脚步跑到床边,用小心翼翼的语气问:“妈妈睡着了吗?”
沈珉桓笑了一下,眼里的泪汹涌的掉了出来,落到项栎栎身上的白色衣服上,浸润出一片深色的水渍。
“是啊,她睡着了。”沈珉桓艰难的笑着:“她很快会醒来,陪你跟爸爸,我们一家人在一起还有雪团小布丁一起玩,乖,别哭。”
他徒劳无功的用手指帮女儿擦着掉出来的眼泪,听到身旁不远处的婴儿篮里传出小孩稚嫩的哭泣声。
他忍不住想,为什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