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若愚起了个大早,特意换上一件崭新的华丽长裙,薄纱的质料,触感柔软,如层层花瓣般的裙摆,似梦似幻,透着一股朦胧的美感。
她懒洋洋打着哈欠,坐在梳妆台前,任由红莲替自己打整头发。
“你今天的脸色不太好看,病了吗?”她留意到红莲略显疲惫的神色,关切的问道。
对这丫头,她很上心,她是跟着自己从丞相府嫁到二皇子府来的贴身丫鬟,照顾她的饮食起居,上官若愚同她的关系自然不错。
红莲手指一颤,木梳竟意外的缠住了她的秀发,扯断了两根。
“大小姐,对不起!奴婢不是故意的,请大小姐恕罪。”红莲惊恐的想要跪地请罪,却被上官若愚及时拦住。
“我说啊,就是几根头发嘛,有什么大不了的?镇定点,我又没说要怪你。”她含笑摇头,却意外的看到,红莲眼眸里泛起的泪花,眉头微微一皱,喂喂喂,难道她长得很可怕吗?还是话说得太重?她哭什么劲儿?
“别哭了,乖啊。”她伸手替她擦拭掉眼角落下的泪珠,叹息一声:“我真没怪你,头发没了还能再长,你这一哭,可把我的心都快哭碎了。”
她故作痛苦的捂住自己的胸口,将心碎的模样,表演得活灵活现。
红莲噗哧一声笑出声来,但眼底却仍旧藏着几分浓浓的愧疚。
大小姐对她真的很好,自从大小姐回到府里之后,从未曾责骂过她,有好东西,总会分她一份,甚至连她的喜怒哀乐,也会放在心上。
可她却背叛了大小姐。
只要一想到自己瞒着她做的那些事,红莲就忍不住的想哭。
南宫无忧步入房中时,见到的,就是她调戏红莲的画面,一抹冷芒掠过眉宇,难道从今往后,他不仅要防范男子,连女人也要列入情敌的行列中吗?
“奴婢拜见二皇子。”红莲正对着大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他的身影,慌忙行礼。
“恩,下去。”他吩咐道。
“是。”红莲躬身退下,出门前,偷偷朝房内张望了一眼。
“你把红莲支开,我找谁弄这麻烦的发髻去?”上官若愚郁闷的扯了扯披散在后背上的长发,她对发髻完全没研究,顶多只能梳个麻花辫,或者是简单的马尾。
一只白皙的手掌拿起梳妆台上的木梳,似从云层顶端飘落下来的话语,缓缓落入她的耳中:“我来。”
木梳穿梭过她柔顺的发丝,一缕一缕,滑过他的掌心,他梳得专注,仿佛手里捧着的并非是这三千烦恼丝,而是心头珍宝。
他的动作很轻,微微翘起的尾指,时不时擦过她的颈部,凉凉的,很是舒服。
上官若愚干脆闭上眼,享受着他的伺候,房间里,静谧无声,却是一派温馨、祥和的气氛。
上官白和上官玲躲在院子里,没进去打扰他们。
“老哥,现在你相信人家那次说的话了吧?你看,娘亲和白发哥哥肯定是在一起了。”上官玲坐在梧桐树下,得意洋洋的指着房门内,一坐一站的两抹人影,咧嘴笑道。
“闭嘴。”上官白呵斥一声,这种事,不用她说,他也知道!
冷冽的眸子微微转动,静静的看着屋子里的岁月静好的画面,他对娘亲真的很好,哼!看在这一点的份儿上,他就勉为其难认同他吧。
“喜欢吗?”将最后一戳秀发替她盘上头顶,轻轻推入一支银簪,他柔声问道。
上官若愚左右晃了晃,暗暗点头:“嗯哼,手艺不错。”
“我会替你梳一生发。”他从后拥着她的脖颈,温热的鼻息不间断喷溅在她纤细的颈部,痒痒的,似小猫在挠。
上官若愚笑了两声,别扭的动弹一下,“喂,很痒啊。”
他缓缓直起身体,牵住她的手,二人相伴着,离开新房。
“娘亲,后爹。”上官玲咻地一下从地上站起来,笑得一脸甜腻,冲他们俩打招呼。
“……”上官若愚整个被惊到,她刚才叫了声什么?
刚要抬脚过来的上官白脚下一滑,差点栽倒在地上,嘴角狠狠抽动两下,她刚才说了句什么?是他的幻听吗?
南宫无忧先是一怔,随后,脸上淡漠之色,缓缓散去,多了几分暖意。
他蹲下身,冲上官玲招了招手,后者小跑着撞入他的怀中,双手紧紧圈住他的腰肢。
“今后就这么唤我便好。”这一声爹,叫到了他的心里。
上官若愚无力扶额:“拜托,小孩子胡闹你也跟着胡来吗?”
她发誓,若是被旁人听到这个称呼,绝壁会引起一阵腥风血雨。
“不是胡来。”他微微侧目,神色坚定的凝视着她,似乎打定主意,要将这个称呼延续下去。
“你好歹给我用脑子想想,要是被其他人听到,你丫的不怕人家戳你脊梁骨,说你喜当爹啊?”上官若愚又感动,又气愤,如果换做是在现代社会,她才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可这里是在古代,这一声后爹,会让他受尽耻笑。
“无碍。”她的担忧,令他心头微暖,将小玲抱在怀里,他抬脚朝门口走去。
“喂,你给我站住!我还有话没说完。”上官若愚见他要走,急吼吼的追上,“你快点给我打消这个愚蠢至极的念头,听见没?绝对不许你那样做!”
“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他的回答很简洁,却让上官若愚顿时无力反驳。
她怔怔的站在原地,恍惚的看着他向门口移动的背影,心里有无数的情绪正在翻涌,似动容,似酸涩。
或许她低估了他的这份心意,要怎样的喜欢,才会愿意为了她,坦然接受两个不属于他的孩子?
“娘亲说得对。”上官白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边,目光直视前方,沉声说道:“你会因为我和妹妹被人嘲笑的。”
他不是妹妹,不懂人情世故,在小镇上,他就听一些人在背后,说娘亲的坏话,那些想要为娘亲做媒的人,正是因为他和妹妹的缘故,给娘亲介绍的,全都是歪瓜裂枣的货色。
“你无需考虑这些。”南宫无忧单手抱着上官玲,另一只手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我们是一家人。”
他既然爱上她,就会爱屋及乌,将她的孩子视如己出。
旁人的非议,旁人的议论,与他何干?他只知道,现在的生活,是他梦寐以求的,有相爱的妻子,有一对古灵精怪的孩子,人生最大的幸福,不就掌握在他的手中吗?
上官白的面瘫脸出现了几丝裂痕,他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再说什么?
他明明是想嘲笑他的,但心里,却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他倔强的抿紧唇瓣,顶着一双泛红的眼圈,大步走到南宫无忧身侧,咬牙道:“我是不会那样叫你的。”
“你高兴就好。”他的态度一如既往的纵容。
上官白冷哼一声,转过头去,不愿让他看见自己感动的眼泪。
一家四口慢吞吞钻进马车,夜月充当临时车夫,架着马车,哒哒的朝皇宫走去。
朝殿上,沙千宸正式向南宫煌辞行,在文武百官的簇拥中,步下百丈浮云梯,缓缓走至宫门,由礼部提供的马车早已在宫门前停下,一批批汗血宝马,在烈阳下,通体黝黑,鬃毛柔顺。
南宫归玉同南宫归霸负责护送工作,二人各自率领五百侍卫,在宫门口,等待沙兴国的使臣队伍上车出发。
因着沙织特殊的身份,南宫煌特许她加入送行的队伍,沙织盛装打扮,站在上官清风身侧,看着前方与帝王并驾齐驱的少年,心情有些复杂,当年她离开故乡为了和亲,嫁来南商时,他还在襁褓中,转眼间,已是近二十年过去。
时间一晃过得真快啊。
岁月催人老,当初的婴儿已成长为顶天立地的天子,肩负一国重任,若皇兄在天有灵,也该欣慰了吧。
看着气度非凡的沙千宸,再想想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女儿,沙织略显柔和的面容再度阴沉下去,目光从周遭的众人中扫过,却没有见到那抹熟悉的倩影。
这种场合,她竟没有出现?
一抹厉色浮现在眉宇间,正当她想着,送走沙千宸后,要杀去二皇子府,好好调.教一番这个不听话的女儿时,一辆马车徐徐驶来。
众人顿时转眸,诧异的看向那辆姗姗来迟的马车。
不少大臣交头接耳的议论着,指指点点。
这会儿除了未有官职在身,无法参与朝事的二皇子,还有谁没有出席?
“这二皇子胆子未免也太大了,连这种场合也能迟到?”
“人家娶了个好妻子,听说这二皇妃和沙兴国的天子兄妹情深,哪里会在乎这种事?”
……
窃窃私语声,不断传入沙织的耳中,她狠狠皱起眉头,脸色沉得似能滴出水来。
上官若愚尴尬的笑着,“抱歉,正好碰到赶集,在路上耽误了不少时间。”
在她身后,南宫无忧缓步紧随,手里牵着两个小孩的手掌。
南宫煌眸光微冷,碍于场合,不好多说什么,但心里,却对他们的迟到,不悦至极。
“无妨,朕以为,你今日赶不及了。”沙千宸温柔浅笑,对她的姗姗来迟,表示谅解,“今日一别,不知下次见面又该是什么时候,你多注意身体,若有事,派人传信于朕。”
他始终不太放心,这个表妹。
她加入皇室,嫁的又是一个不得宠的皇子,且树敌颇多,若没有人替她撑腰,她将来的日子,势必难熬。
他当众说出这样一番话,也有替她撑腰的意思。
明眼人都听得出他的言下之意,顿时,看向上官若愚的目光多了几分审视,几分敬畏。
“你一路小心,他日若有空,我定会去沙兴看望你。”她笑吟吟的说道,这个表哥,是她认定的亲人,临别赠言,也多了几分真心。
“好,朕在沙兴等你,”说罢,他利落的翻身跃上马匹,临行前,他忽然转眸,看向南宫无忧,目光尤为深沉:“好好待她。”
“我会的。”他淡漠启口,气势丝毫不逊色于他。
沙千宸这才下令启程,长长的队伍缓慢向城门移动,上官若愚站在原地,不停的挥手,同他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