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喜鹊叫,儿子到
灵儿依旧是日日在诊堂医治前来求药的医患。只不过改成了午时之后、酉时之前(12点到17点)的这段时间义诊,上午的时间则闭着诊堂的大门,和姜诸儿戴上斗笠去东山上采药。
东山离得很近,平常灵儿和侍女们都是在这里采药摘果。东山的山势较缓,生长着大量矮小的灌木;树矮便没有大兽的足迹,这里是野兔和山鼠的天堂,当然也会有山鼠的天敌——灵蛇;此外,山间的石穴中还居着几家猎户。
北山极为陡峭,山之阳生长着茂密的乔木,山顶有常年不化的积雪,人迹罕见;侍卫们时常结伴去山涧打猎,灵儿是不敢登上北面山脉的。
齐王循着猎人踏出的山间小路,背着大大的竹篓走在灵儿前面;不停地拿长棍拨动枯草,提醒刚从冬眠中醒来的蛇虫及时避开;他摘了几朵黄色的小野花,笑逐颜开地要给妹子戴到发间。
“去!多大的人了,还玩这个……呶,你右脚边上那丛心形大叶子的下面结着薯蓣(山药),那可是药食两用的好东西,能补肾润肺的,快拿铲子挖出来。”
“补肾的?”诸儿急忙扔掉野花,“那你可得多吃些补补!”
“我又没有肾虚…….”
“那昨天晚上你怎么装睡不理我?”
“……你小心点,别挖断了!”
“土这么硬,怎么挖呀?我在这边山石上做个记号,让侍卫们下午来弄吧。”
“连个菜根都不会挖?你昨天还说我们离开齐国之后,要做一对真正的樵夫村妇,都是哄我的吧。”
“……”
侍女们正在准备午膳,侍卫们在行宫门口张望着夫人和齐王的身影,姜诸儿嫌他们碍事,不让他们跟着,侍卫们总是不太放心。
那两个人的身影终于出现了,夫人背着一个布包袱,好像是齐王的外袍系成的,里面全是沾满泥巴的薯蓣,齐王则很狼狈:白色的中衣沾满泥水,背蒌里的薯蓣堆得像山一样。
“寒香,捡到宝了!东山的白石崖底下全是山药啊,就是土太硬,我们用溪水把土泡软,挖出来这么多呢。”
侍女们望着满脸泥水的齐王和鲁夫人,目瞪口呆地说不出话来。
陪姜诸儿用过午膳,灵儿念叨着‘偶是专家,偶要上半天班’,戴上她自制的口罩,向齐王挥挥手,出了行宫的大门。
姜诸儿微笑着摇摇头,他也有自己的乐趣。行宫的侍卫们虽都是鲁国人,但这两天下来,见这齐国的君王生性随和,又是一身的好武功,个个都兴高采烈地随在齐王鞍前马后,诸儿每日带着他们上山狩猎,下山练习拳脚,提前过上了他梦想中的生活。
有一队人马正缓缓向这个方向移动,坐在马车之中的青衣金冠少年眉头紧锁,面色凝重。这位英俊少年正是鲁国的新君姬同。
越靠近禚地他的心里越是紧张,母亲变了吗?这半年不见,她会不会老了许多?(拜托!你妈还不满三十周岁。在她前一世,这个年龄的女人还有很多没嫁出去的…….要是灵儿知道儿子是这样想的,一定会气得抽过去。)
马车行至禚地的驿馆,姬同从车上跳下来,他看着驿馆门上添了个‘义诊堂’的牌子,不由得胸口涌上一股暖意:母亲从来就不是一个平凡的女人。
“主君,行宫就在后面。”
门口的两个侍卫认得新君,他们小心翼翼地对望一眼,便要跑去给夫人禀告,姬同止住他们,“孤王自己进去就好,你们就守在这里吧。”
两个侍卫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苦笑:他们不是急着为主君通传,而是怕此刻齐王正和先君夫人在一起笑闹,被主君见了岂不尴尬?
“主君,齐王殿下前日来了行宫,就在里面……”
姬同面色大变,疾步向院中走去。
齐王正和灵儿在一起做正经事,很正经的事。
他俩一人拿了一个锄头,小心地给刚种下的药苗松土,两个侍卫正提着水桶去井边打水。侍女们早已习以为常,都在忙自己的事情:寒香和书云在厢房里捣药,青兰领着几个仆妇在廊下缝着春装。
鲁侯和两个侍卫走进院里,根本没人注意。
姬同凭感觉知晓:那个站在母亲身边,一身王者霸气的胡服男子就是齐王!
齐王小心地侍侯着灵儿从山上移来的山参苗,他刚才不小心锄断了一棵,被灵儿数落了半晌。
总算把灵儿划给自己的这一片弄好,他吁了口气,站起身来,感觉到背后有刺一般的目光,他小心地转过身。
齐王俊面一僵:他的心里急跳起来,是同儿!一定是同儿!
鲁侯的眼中却闪过一阵迷茫,他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位舅父,他的眉眼是那样的熟悉,眼中怎么还有惊喜?
“同儿!”灵儿扔下手里的小锄头,跑过来抱住姬同,“我的小包子终于来看母亲了!”
姬同尴尬地挣开母亲的手臂,“母亲,您不能再提这个名字。”
“是,是,母亲高兴得糊涂了。来,这位就是你的……舅父,齐王殿下。”
“王兄,他就是同儿。”
齐王含笑着走近姬同,拍拍儿子宽厚的肩膀,“真好,太好了!好孩子,长得和……妹子一模一样!”
姬同本是憎恶他的,若不是这个男人,父王不会惨死姜彭生之手,母亲也不会蒙受耻辱,无颜返回鲁王宫。
可是,这个自己应该唤做舅父的人身上却有着熟悉的气息,一张英气勃勃的笑脸轻易地就化去了他的敌意。姬同不自觉地也微笑起来,“舅父。”
灵儿提着心放了下来,她难得地提高了嗓门,“寒香,把藏在膳房柴草下的两坛好酒拿出来!云丫头,去给老母鸡道个歉,我们今天要吃掉它那位俊俏的相公!可得把它的身子脱干净啊,招待两位国君用的……”
齐王和鲁侯都是一脸黑线,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怎么说得跟妖怪聚餐似的。
侍女们个个喜笑颜开,丢下手中的活计,一齐奔向膳房。
灵儿一手拉了一个,拽着齐王和鲁侯走向明堂,“今天早上就听见喜鹊叫啊叫啊的,我就想占上一卦,又觉得提前知道了老天爷的安排,好事来了也不觉得惊喜了。”
“果然,我的做法是英明的,现在你们觉得惊喜吗?嘻嘻!额的天神啊,我再也不埋怨您虐待我了……那只鸡是烤了吃还是煮汤喝?煮汤吧,汤水最补脾胃,再加上些我和王兄昨天挖的山药,美得很……你们都没吃过牛肉饺子吧,我跟你们说:舒服不过躺着,好吃不过饺子……”
齐王无言地望了鲁侯一眼,意为:嫁去鲁国这么多年了,她还是这般幼稚?
姬同眨眨眼回答:是的,时常如此。
灵儿心中的喜悦足足表达了半个时辰之久,直到姬同表示坐了两日马车有些乏了,想早些安歇。
齐王也表示锄了半天地,腰酸得很,想吃点东西休息一会儿……
父子二人的耳根总算清静。
灵儿端了个大杯喝着甜酒,一直笑得合不拢嘴。她一会看看认真撕扯鸡腿的齐王姜诸儿,一会瞧瞧斯文地咬着菜根的儿子姬同,觉得人生最大的幸福,莫过于和最爱的人在一起吃吃又喝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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