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莲端着一盆热水急匆匆进来,见婧儿醒了,唤道:
“姑娘您醒了啊,太好了。”
将盆放在妆台前凳上,取了手巾来,在水中浸湿拧干,轻轻为婧儿净面,见她双目红肿,眸中噙泪,神情甚是忧伤,不安地问道:
“姑娘,您怎么哭了?怎的就晕倒了呢?是出什么事了吗?”
婧儿神情低落,入定了一般一动不动沉默不语。
“婧儿心情不好,你且下去吧。”
商无炀亦是面色忧郁,语声沉重。
雪莲瞥了眼他二人的脸色,微微欠身,回了声“是”,端着水盆退了出去。
......
房中很静,静的能听到彼此的心跳,空气中弥漫着沉甸甸的气氛,冰冷而压抑,令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你在想他?”商无炀终于打破了沉寂。
婧儿依旧沉默,一言不发。
“他、不会有事的。”商无炀咬了咬下唇,或许连他自己都不太相信自己的话。
静默了半晌,婧儿终于开了口:“你说,铁面阎罗会亲自去杀他吗?”
商无炀回道:“放心吧,他做不到的,肖寒是什么人?他常年征战沙场,武功高强,身边侍卫又多,铁面阎罗若是能轻易得手又怎么可能逼你去做这件事。”
“是啊,他杀不了肖家父子的。”婧儿的声音有气无力。
商无炀轻声安慰道:“所以你也无需担心,我只是怕那老贼再来纠缠你。”
“纠缠我?我又何惧之有?!”婧儿语声淡然,疲惫至极地闭上了眼睛,说道:
“你先出去吧,我想睡一会儿。”
看着婧儿苍白而憔悴的面容,商无炀蹙眉心痛,低声道:“好。”
双手托着她的后背,挪开自己的身体,将她轻轻放倒在床上,取了被褥来为她盖上,再放下床侧幔帐,隔着幔帐,看着里面那若隐若现的娇小身影,心中暗自轻叹,转身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返身轻轻带上房门。
“少主,您的背.....”
眼尖的雪莲手指着商无炀的后背刚刚惊呼出声,嘴巴便被商无炀用手捂了个结结实实,连使眼色示意她不要大惊小怪地大呼小叫。
雪莲一双大眼中满是惊悚之色,忙不迭地点了点头。
商无炀这才撤了手,指了指楼下,示意她跟他下楼。
到得楼下,商无炀又抬头望了眼楼上紧闭的门窗,这才压低声音告诉雪莲:
“婧儿刚睡,你们动静都小些,莫要惊扰了她。”
雪莲连连点头,低声道:“少主,你们两个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了?”
商无炀冷冷地看着她,道:“雪莲,你不觉得你问题有点多吗?”
“哦,”雪莲忙闭了嘴,转而又问道:“您这背上的血……”
听她这一问,商无炀这才感觉到后背传来的疼痛,“嘶”一声倒吸一口冷气,背过手去摸了摸自己的后背,再将手掌伸到自己面前一看,手指上都是斑斑点点的血渍。
“少主,雪莲帮您擦拭一下上点药吧,否则会感染的。”
“不必了。”商无炀对着护卫招招手。
护卫上前抱拳道:“少主有何吩咐?”
商无炀环顾别院四周,沉声道:“加派人手,包括二楼廊下,还有,后墙外安装火把柱,给我把这里围的水泄不通,黑夜照成白昼。”
“属下遵命。”
商无炀又抬头望了一眼二楼卧房,这才转身匆匆离去。
……
躺在床上的婧儿缓缓睁开了双眼,她抬起一只手来,看着手上的鲜血,她知道,这不是自己的鲜血,之所以不想说破,是因为她知道商无炀定然不愿意让她知道,所以才故意对他说自己想休息,打发他回去了,而雪莲在门外的惊呼,和他们在楼下的对话,她也都听得一清二楚。
她坐起身来,回想起肖寒那悲痛欲绝的神情,她心如刀割,禁不住泪如雨下,柔声道:
“肖寒,你下山了吗?有我爹在,你不会有事的。”
……
阿俊背着肖寒一路返回农家院中。
肖家护卫们见状大惊失色,忙将肖寒抬入房中躺下。
冷杉疾声问道:“这是怎么了?去的时候生龙活虎,回来就这般模样?这是跟人打了一架吗?嫂嫂呢?嫂嫂怎的没接回来?”
武德轩无奈地摇摇头,道:“一言难尽,此事等君昊身子好些再议吧。”
冷杉面色冷峻,问道:“君昊他究竟怎么了?”
武德轩叹息一声,道:“从前他中过毒,婧儿虽帮他解了毒,但是这是需要长期调理方能彻底痊愈的,此番上山他情绪激动,急火攻心,唉……不过没事,有老夫在呢。”
冷杉道:“问过了?嫂嫂怎么说?”
武德轩叹了口气,将山上发生的事情说于他知晓。
冷杉双眉紧蹙,喃喃道:“此事甚为蹊跷啊,若单纯是身世背景,也不至于要跟君昊分手啊。”
“老夫也是这般认为,”
说到此,武德轩突然想起商无炀给他的那个字条,忙从怀中取了出来,打开一看,眉头锁的越发紧了,口中喃喃道:
“果然如此。”
“这是什么?”冷杉将脑袋凑了过来。
武德轩将字条递给他,冷杉目光快速扫了一遍,顿时扶额惊呼:
“哎呀,我说的没错吧。上面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是因为有人胁迫她回来取肖家父子性命啊,这就对了嘛,嫂嫂以为,只要她不回来,威胁她的人对肖家就毫无办法了。”
武德轩面色凝重,颓然坐下,说道:“这是商无炀偷偷塞在我手中的,婧儿不受威逼利诱,其后果恐伤及她自身,如此两难,这可如何是好?”
……
“婧儿、婧儿!”
肖寒豁然睁开了双眼。
冷杉着急忙慌地凑了过去,说道:“君昊兄,你别喊了,也别难过了,我们都知道嫂嫂为何不跟你回来了。”
“你说什么?”肖寒双手撑着床榻坐起身来,急声问道:
“快说,究竟怎么回事?”
冷杉道:“哥哥莫急,武先生方才说了,那个小云天的少主偷偷塞给他一张字条,你一看便明白了。”
说着,他就将字条递给了肖寒。
肖寒急急夺了看去,口中念道:“阎罗迫婧儿回府弑肖父子。”
冷杉道:“看到吧,就说其中必有蹊跷嘛,这不就很清楚了,这个什么阎罗逼迫嫂嫂回家来暗杀你,嫂嫂不愿,就只能选择远离你们咯。”
肖寒转而望向武德轩,武德轩神情忧郁,默默点点头。
肖寒眸色犀利,一拳重重砸在床榻上,咬牙道:“是铁面阎罗!”
冷杉费解道:“可是铁面阎罗又为何要逼迫嫂嫂呢?逼迫她,总该有个理由吧?除非有什么把柄被他抓住,铁面阎罗拿什么作为威胁?嫂嫂的身世吗?难道嫂嫂的身世便是铁面阎罗告诉她的?如果是这样,那嫂嫂的身世可没有表面那么简单了啊。”
“怎么说?”肖寒问道。
冷杉道:“你想啊,一个公主被偷偷抛弃,本就不是小事,血奴又如何发现的?而此事又被血奴抓了把柄,那这个把柄可就难以想象了,问题自然不会出在皇上身上,难道是颍妃? 若当真是颍妃,她为何产子又弃子?此事又跟血奴联系在一起,定然非同小可。”
肖寒恍然大悟,道:“没错,墨然,你说的没错,定是如此了,铁面阎罗通过某个渠道了解到了婧儿的身世,便以此相威胁,要她跟我回家,然后借机杀了我和我爹。”
抬手一拍脑门,自责道:“都怪我一时情急乱了方寸啊。”
陡然间脸色又变,疾声道:“可是,婧儿不受威胁又会怎样?”
冷杉面色冷凝,转向武德轩说道:“武伯伯从今日开始不要离开君昊兄左右,有哥哥在身侧,看谁能伤得了您,可不要给嫂嫂添乱哦,而嫂嫂呢,自有山上那位少主保护。”
武德轩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他的意思,忙点头道:“好。”
冷杉笑道:“这就叫旁观者清嘛。依我看,为今之计便是先确认嫂嫂的身世。然后,还需查清血奴究竟安插了多少人在湘国,意欲何为,如果此次不能将他们一网打尽,断了川阳国皇帝的羽翼,无论是嫂嫂,武先生,还是你们肖家父子,恐怕都无法独善其身,乃至于湘国,亦是危机重重啊。”
肖寒面色冷凝,道:“贤弟果然深谋远虑,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好,明日我等就赶赴京城。你我都有人马在京城,要好好安排一下。”
冷杉道:“哥哥去京城打算如何查?颍妃可是在后宫,你虽为神龙军副统领,可是又如何进得去后宫?若哥哥信得过,进宫之事啊,就交给小弟我来安排吧。”
“你有办法进去?”武德轩问道。
冷杉“嘿嘿”一笑,道:“我玉公子别的不行,进一趟后宫还是能做到的,别忘了我爹是谁,还有我二哥也在御林军中呢,事不宜迟,明日晚间启程,君昊兄好好休息,凝神静气,要是你再急火攻心吐了血,就别怪弟弟我把你扔半道上了。”
肖寒感激地望着他,抱拳道:“好,我会好好休息,到了京城,一切就拜托贤弟了。”
冷杉回礼道:“好说好说,你我兄弟就不必客气了,此事既然被我玉公子撞上了,必不会袖手旁观,也要给我自己一个交代的。只是,此去仍需隐秘,咱兄弟暂时就不能回府了。”
肖寒额首道:“哥哥明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