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龙山小云天别院里,三天了,丫头们除了送些水进来,当真是没有再送过一次饭,前后五天没有进食,婧儿饿得没有了一丝力气,静静地坐在床上,呆呆地看着手中那枚雕着芍药花的白玉簪子。
刚到山上时她尚昏迷不醒,是丫头雪莲帮她擦拭身体更换衣裳,满头的珠钗首饰都被取下收在了妆台抽屉中,只有喜服至今没有还给她。
这一刻她望着这枚簪子出神,想着与肖寒相遇的点点滴滴。当初若不是这枚簪子无意中插在肖寒腰带上,肖寒也不会来寻她,更不会发生后面的那些事情,如今想来这簪子宛如一根红线,将她二人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不知肖寒现在怎样了,他的伤势好些没有……
走廊上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她知道,那个人又来了, 她没有动,也没有力气动。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脚步声渐渐靠近。
“饥饿的滋味不好受吧?!”
耳边传来商无炀极具磁性却阴冷诡异的声音。
“你知道你现在住的地方是哪里吗?”他的声音充满了讥讽。
“这是小云天的别院,是本少主一人独住的屋子,怎么样?还不错吧,要不要我陪你一起住在这里呀?”
婧儿默然无语,仿佛他并不存在一样。
商无炀弓身下去细细打量着她,少顷,说道:“武可馨,武婧儿,医术超群声名在外,武德轩这个小小医馆的大夫,怎么就生出来你这么一个女儿,模样生的倒是精致,可惜骄狂自傲目中无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官宦人家的千金小姐呢,架子真不小啊。”
沉寂。
“喂,这位神医,你是不是把耳朵饿聋了,听不见本少主讲话吗?”
空气死一般地寂静。
“不说话是吧?行,你不是想跟肖寒一起死吗?那我就成全你,你不是已经饿了五天了吗,要不,再饿三天试试?”
婧儿心中一惊,瞪着他:“他怎样了?”
商无炀似笑非笑,“你紧张什么,我也不会让他这么容易就死了,他要是死了,我还怎么玩啊?”
婧儿反感至极:“你究竟想怎样?”
“很简单,你写一封信给他,就说你不嫁给他了,准备跟我拜堂成亲了。”
婧儿实在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什么样的仇恨会让他用这种方法来折磨他们?咬牙道:“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商无炀沉声道:“我说过,我要拆凤,而且还要他心爱的女人变成我的女人,就这么简单。”
婧儿咬牙斥道:“你真是个疯子!”
“是吗?”
商无炀冷哼一声,伸手夺过她手中那枚簪子。
婧儿一把扯住他宽大的衣袖,惊呼:“还给我!”
商无炀看了看簪子,满眼鄙夷之色, “一个少将军,朝廷大员,是俸禄太少了吗?怎地就送你这等货色,你若跟了我要什么有什么,金银珠宝任你挑,怎么样?”
“还给我!”婧儿没有回答,一双眼睛毫无畏惧地瞪着他,固执地紧紧攥着他的衣袖。
商无炀眼中的寒气越来越盛,一把握住婧儿的纤瘦的手腕,轻轻一拉,便将她从床上拽了下来,“噗通”一声跌在地上,婧儿完全顾不上肉体带来的疼痛,兀自紧紧攥着他的衣袖不放,咬牙道:“还给我!”
“好!还给你!”商无炀恼羞成怒,狠狠将簪子摔在地上。
“啪”一声脆响,簪子落地一分为二,婧儿慌忙捡拾起来,看着手中断成两截的簪子,珠泪坠落。
商无炀蹲下,嘲笑道:“哎哟,不好意思,断了,是不是意味着你们之间就此结束了呀?”
婧儿噙泪的眸子恨恨地盯着他,咬牙切齿道:“你这个疯子!”
一阵拳头就向他劈头盖脸地打去,“你赔我的簪子!”
商无炀微一闪身,双手一捉轻松握住了两个细细的手腕,再起身顺势一提便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道:“要我赔,可以,先嫁给我。”
“你做梦!”
看着婧儿噙泪的眸中那执着和刚毅的眼神,仿佛又看见了山下那个新嫁娘横剑于颈的那一刻,商无炀顿时火冒三丈,眸中寒光乍现,高声喝道:“雪莲,进来!”
雪莲走了进来,正是这几日给婧儿送水的那个丫头。一看到眼前场景,雪莲不由得一怔,“少、少主。”
商无炀一双冰眸死死盯着婧儿的眼睛,越看火越大,一甩手,将她狠狠摔在地上,吼道:“把她给我吊起来。”
雪莲大吃一惊,难以置信地说道:“少主,她已经几天没饭了,她…”
商无炀两团怒火转向她射去,咆哮道:“你耳朵也聋了吗?”
“是、是,少主。”雪莲战战兢兢。
看着倒在地上的婧儿,商无炀一脸嫌恶,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真的很讨厌看你这个眼神!”
言罢愤愤然大袖一挥疾步离去。
雪莲快步走到婧儿身旁将她扶起,口中说道:“姑娘,我家少主以前不是这样的,我也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委屈你了。”
“要不,我偷偷弄点吃的给你?”
婧儿有气无力地摇头,说道:“不必了,让他知道会罚你的。”
雪莲连连摆手,说道:“不会的不会的,我家少主从来不会惩罚我们,就算被他知道了,最多骂两句,雪莲不怕的。”
婧儿淡然:“谢谢你,但是我不需要帮助。”
雪莲劝道:“姑娘,其实你真的不用跟少主对着干,听他的就是了,也少吃点苦。”
婧儿多一句话都不想说,将两个手腕合拢起来,“来吧。”
“姑娘…”
雪莲原本还想劝她,可是见她神情坚定,自知无法劝说得动,只得拿了根绳子来给绑了手,另一头扔到梁上,使她双手高高吊在头顶,身体绷直,再将那头绑在窗栏上固定,倒也没真给她脚不离地地吊起来。
雪莲满眼愧疚地低声道:“姑娘,对不住了,要是扛不住了就喊我,我放你下来歇歇啊,我就在外面。”
婧儿感激地应了,握成拳头的两只小手中紧紧攥着两根断成半截的玉簪。这一刻的婧儿已经下定了决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看谁熬的过谁。
夜幕降临的时候,烛火燃起, 昏黄的烛光中婧儿手臂高举被一根绳子吊着,双目紧闭精疲力竭。
商无炀走了进来,在她面前停下,面冷如霜。
“你,还活着没?”
声音一如既往阴沉地没有一丝温度。
婧儿缓缓睁开了眼睛,唇边挤出一丝嘲笑,“劳您惦记,我还没那么容易死。”心中暗想,本姑娘岂是这般轻易便被打到的?
商无炀走到桌旁坐下,微微眯起双眼,默默地瞧着她,半响无语。
婧儿原以为他又要说什么难听的话,正等着接招呢,没成想等半天没有动静,也不知道他又在想什么坏主意,她倒等不及了,说道:“有什么话你快说,说完你就走,不要再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嗯,你倒提醒我了。”
商无炀开了口,“我呢,很好奇,你究竟是怎样一个女人,你越是恶心我,我还越是想娶你,你说这可怎么办好呢?”
婧儿嗤笑一声:“这位少主,看你长的倒是挺好看的一个人,怎么说出来的话,做出来的事就这么龌龊呢?”
“龌龊?”商无炀目光凌然,“比起杀人如麻的肖家,我算是慈悲为怀的大善人了。”
婧儿说道:“肖家乃是将门之家,杀的都是该杀之人,不像你,还拆凤?这种事都做的出来,还自诩为大善人,当真是不知廉耻为何物了。”
商无炀腾然而起,暴怒,“你怎知道他们杀的是什么人?你又怎知他们杀的都是该杀之人?我若现在杀了你,是不是也是该杀啊?”
婧儿不屑,“你与肖家怎可相提并论?!你若认为我该杀你就杀吧,多说无益。”
话音刚落,商无炀身形微动,瞬间站在了她面前,一手掐住她的下颚,将她的头扭转过来,逼得她不得不看着他。
他褐色的眸中仿佛藏着两块火石,稍有碰撞说燃就燃。熊熊烈火烧灼了婧儿的眼睛,婧儿厌烦地想将眼睛闭上,他手腕一发力,婧儿的下颚几欲被他捏碎,疼痛之下,她怒视的眸中不自觉地腾起两汪清泪,不是委屈的泪,也不是恐惧的泪,是因疼痛而机体本能反应下不受自我控制的泪。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婧儿咬紧牙关,努力不让这泪落下。
商无炀咬牙切齿地说道:“就这么不怕死?”
疼痛难忍,婧儿咬着牙瞪着他,用愤怒而刚毅的眼神给他一个答案。
他又说道:“你可以求我,求我我就放了你。”
沉默,只有一双红肿噙泪的双眼怒视着他。
四目相对,四把火焰将两人的脸“烧”地血红。
“雪莲,进来!”商无炀吼道。
雪莲应声而来,看得眼前场景吓的双腿发抖,战战兢兢,“雪莲在。”
“拿饭来!”商无炀几近咆哮。
见婧儿那痛苦的神情雪莲于心不忍,便求道:“少、少主,您就放了姑娘吧,再这样下去她会死的。“
商无炀咆哮:“还不快去!”
雪莲慌不迭地跑了出去。
他陡然嗤笑一声,“你不能死,你死了我的好戏岂不是还没开锣就要谢幕了?”
这般四目相对僵持片刻,婧儿终因疼痛导致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婧儿好生气恼,气恼自己不争气,居然在他面前让泪水落下,可是真的很疼,她根本无法控制这个机体的本能反应。
渐渐地商无炀眼中的火焰似乎削弱了些,他终于撤了手。见雪莲端着饭菜进来,说道:
“给她喂饭!不吃就给我灌进去,她若死了,我拿你是问!”
言罢摔门而去。
听得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雪莲对婧儿苦苦相劝:“姑娘,你得吃饭,你又何必非要跟少主对着干?少主脾气不好,对少夫人也是这样冷冷的,但是他心不坏。”
婧儿一怔,“他已经娶妻?”
“是呀,姑娘,雪莲劝您一句,命是自己的,不管怎么样,你得先活着才行啊。”
婧儿筋疲力尽,心下暗想,是啊,不管结果如何,只有活着才能有机会逃出去,肖寒也一定会来找我的,我不能死。
雪莲取了饭食来,她不敢给婧儿解绑,只能一勺一勺喂,婧儿也一反常态地极为配合,大口大口地吃,她不知道接下来等待她的又是怎样的折磨,只有吃饱了才能有力气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