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间,屋内传来异响,随着一阵打斗声响起,众人踹开院门蜂拥而入。
刹时手中火把点燃,众人手持刀剑涌入房中。
卧房中,两个黑衣人战在了一处,一个面蒙黑巾,只露出一双寒光凛凛的眼睛,一个面容英俊,眸色犀利,正是少将军肖寒。
当火把的光亮将这狭小的屋子照得通明时,肖寒惊讶地发现,那蒙面黑衣人手中握着的武器竟是一柄玄铁扇……
“是你?”
蒙面人亦看清了肖寒的脸,手中点出的折扇微微一滞,随即再不迟疑,突然一招画龙点睛,扇尖直点肖寒的眼睛,肖寒闪身避开,反手扣住他手腕脉门,蒙面人左手成爪,直奔他面门抓去,肖寒再次反手扣腕,却被那人反制,将肖寒手臂牢牢压在他胸口,二人过招快如闪电,便在这两人相互纠缠住彼此之际,蒙面人在他耳畔低声道:
“事关两国,莫再追查!”言罢陡然发力,二人瞬间分开,蒙面人再不恋战,腾身跃起,撞破窗户逃去。
众人待要追赶,被肖寒抬手阻止:“穷寇莫追!”
在火把闪烁的光亮下,一个男子正躺在床边地上,额头上有一道显眼的刀疤,在他胸部一条血口咕噜噜往外冒着血,肖寒上前试探鼻息,迅即抬手点穴为他止血,那男子勉强睁开双眼,似乎想张口说话,可嘴巴一张,一口鲜血涌了出来。
肖寒沉声道:“为何劫持铁矿石?为何要陷害商无炀?”
那人嘴巴颤抖地道:“不、知道。”
肖寒问道:“你在为谁做事?他们又为何要杀你?”
他的嘴巴动了动,伴随着口中不断涌出的鲜血,从嗓子眼里发出了一丝不清不楚的声音,断断续续:“他……苗……苗……”
肖寒心中刹时一紧:“你在说什么?苗什么?你说清楚一点。”
突然,他双眼大睁,怒视着头顶,发出一声无力到几乎听不清的嘶吼:“啊!卑-鄙-小-人,苗……苗……”
猛然一阵抽搐后,他的身体瞬间绷得笔直,那怒瞪着的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头顶,仿佛在对谁怒吼,质问,控诉……
保持着这个姿势,他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却是死不瞑目。
最后一个,死了。肖寒走到院中,仰望着幽暗的苍穹,回想着方才杀人者和被杀者说的话,沉思不语。
“司长,这人,要不要带走?”
“先抬回去吧。”
“是。”
……
肖寒命人将劫匪的尸体抬走,而他则一个人独自缓缓而行,走出长乐镇,又在阳城长街上走了许久,带着满腹的疑问,且行且思。
一个时辰后,当肖寒回到了监郡司时,议事厅内灯火通明。一进大厅,便见婧儿正蹲在那具尸体边,伸手去解他的衣衫。
士兵们见他回来正要抱拳问安,肖寒忙将手指放在唇前,示意他们噤声,,随即将后背轻轻靠在门柱上,也不吱声,双手环抱胸前,静静地看着婧儿忙活。
只见婧儿解开那人血淋淋的前襟,便露出一身玄青色劲装来,解开劲装,从他怀中发现两件东西,一件椭圆形的物件,似乎是个令牌,还有一个,则是一张纸,上面染了斑斑点点的血迹。
见此两物,肖寒终于走了过来。
一见肖寒,婧儿忙站起身来,满眼担忧之色,上下打量他一番,问道:“你没事吧?”
肖寒含笑:“我没事。”
“你去哪儿了?怎么才回来?”
“我,去街上走了走。”
婧儿凝视着他的双眼,柔声道:“深更半夜在外面走,也不怕冻着,有心事可以回来再慢慢想,我帮你一起想,好不好?”
肖寒深深望着她,微微一笑,道:“好。”
肖寒令士兵们都退下,随即蹲下身来,从地上拿起那个令牌,反复打量,只可惜,令牌是木制的,放在他胸前,正好被玄铁扇刮地看不见正面的字,只有背面一个“令”字,又拿起那张纸反复看,不过是一张一个字都没有的白纸而已,心中不免惋惜,口中说道:“婧儿,杀手是茹鸮。”
婧儿道:“嗯,也只有他有这等身手。”
见她神情淡定,肖寒微微一怔,“你,似乎并不奇怪?”
婧儿道:“曼罗去了川阳就是找茹鸮寻求答案的,她回来又说不是茹鸮他们干的,而她回来后,杀手紧跟着就来了,于是,这些人便在这短短三四日内死的干干净净了。”
肖寒问道:“你可怀疑是曼罗撒谎?”
婧儿摇了摇头,道:“我倒认为曼罗没有撒谎,但是也定然没有说实话,或许的确有什么难言之隐,不便说出来吧。毕竟,她对商家母子的心是真的,若无商无炀能被平安救出的确凿的把握,她也断然不会如此镇定,任由茹鸮杀人,更何况,茹鸮也早已不是从前的茹鸮了,不是吗?”
肖寒陡然笑了起来,“婧儿,你跟我想到一起去了。我刚才一路上就在想这件事,茹鸮对我说了一句话‘事关两国,莫再追查’,可见,他定然知道内幕,若我当真抓住了这些人,那必然要问川阳要人,若这些人不过是普通人,他们交出来也无妨,也正好可以达到和谈的本意,而只怕他们是上面的人,重要的人,令白若兮十分为难的人,所以,他灭口是为了平息事端,除了斩断所有线索,逼我们终止调查,他们别无他法。”
婧儿道:“少将军果然聪慧过人,他留下四具尸体,其实就是留给你去交差的,既然关乎两国利益,到此为止,方为上策。不过,茹鸮这次倒是没抹了他脖子,他应该没马上死,你可曾问出点什么了?”
听得此言肖寒微微一滞,随即说道:“同伙都死了,此人定然警惕了,在被杀前做了挣扎,所以才未被抹脖子,我们杀进去的时候他的确活着,只是,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含含糊糊,听不清。”
婧儿点了点头,问道:“对了,方才听士兵说,你们是在长乐镇葛三喜家发现的他,可你又怎么知道此人在葛三喜家?”
肖寒笑了:“这有何难?阳城就这么大,都死了几个了,此人定然不敢再住客栈,他又曾与葛三喜见过面,葛三喜的邻居又说他家可能借宿了一名男子,这个借宿的男子很可能就是他,而葛三喜也极有可能便是他扔到井里的,他知道葛三喜家空着呢,这院子死过人,自然无人敢进出,他索性偷偷住了进去。我呢,原本不过是碰碰运气,没想到就让我蒙对了。”
“是啊,没想到茹鸮这么厉害,这也能被他找到,此人深不可测啊。”婧儿感慨不已。
肖寒看着手中那张染血的白纸,说道:“白纸一张,揣在怀里像个宝贝,莫非有何蹊跷?”他翻来覆去看着,又对着烛光照了照,依旧看不出什么来。
“给我瞧瞧。”
婧儿伸手接过,想了想,径直走到桌前,取了茶壶中的水倒在茶杯中。
肖寒凑近道:“你在做什么?”
婧儿不语,又寻了一支新的毛笔来,笔尖蘸了水,轻轻在纸上抹了一遍,随即将纸拿到烛火上隔空微熏,奇妙的是,那纸上居然渐渐显出一个个黄色的字来。
“有字!”肖寒道。
婧儿将纸反转过来,只见上面有几个小字:“商死之日尔等即归”。
肖寒深深吸了口气,道:“这就对了,商无炀死了,他们才能回去,这就是他的任务。”
突然,他好奇地问道:“婧儿,你方才怎知纸上有字?”
婧儿抿口一笑:“我哪里知道,猜的呗,就试试咯。”
肖寒柔声道:“可知这个是怎么做的?”
婧儿点头:“简单,毛笔沾着柠檬汁在纸上写下要写的字,待自然风干就看不见了。”
肖寒接口道:“用水蘸了,火上一熏就出来了。”
婧儿笑盈盈点头。
肖寒道扬了扬那张纸:“又是个铁证。”
他将脸凑到婧儿面前,柔声道:“我的婧儿当真秀外慧中,足智多谋,干脆,本司长就聘请你做我的军师得了,这样,你便日日在我身旁,省的我想你的时候还得跑几百里路,望眼欲穿啊。”
婧儿顿时脸一红,在这监郡司烛火通明的大厅里,门外那么多士兵站着,地上还躺着个死人呢,他还不忘卿卿我我,忙闪开了身,道:
“我要回去休息了。”
肖寒见她面红如火,心中好不欢愉,轻轻握住婧儿小手,温柔一笑:“我送你回房去。”
婧儿回以一个甜甜的笑意:“好。”
……
肖寒将婧儿送回房休息,而他自己则慢慢踱回了大厅,看着脚下那具尸身,心中暗想,婧儿方才问那人临死前说了什么,他却不敢提及,铁面阎罗,苗贺,哪怕仅仅一个“苗”字都恐怕会激起婧儿的心魔再起,既然此人也并未说出什么,索性不提也罢。
而此人口中说出的“苗”,又是指谁?是苗贺?可苗贺已死,苗贺的手下都是血奴,而这些人武功不高,看他们行事做派也并非严格训练的探子,显然不是血奴,曼罗亦说此事并非血奴所为,而前来灭口的却是血奴司茹鸮,这究竟是何意?
苗珏也早已死透了,这个“苗”,突然,他眼前一亮……
他急速走到厅前,对一名士兵说道:“飞鸽传书给‘凤哥’,告诉他,不用查了,即刻撤手。”
“是。”
片刻后,一只灰色鸽子自监郡司上空“扑啦啦”腾空而起,在这墨黑色的天空中盘旋一圈,随即向东北方向振翅而飞,瞬间便不见了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