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后,湘国京城少将军府
婧儿端着一碗汤羹来到了书房。
书房内,肖寒正坐在桌前写着什么,婧儿将汤羹放在桌上,道:“来,少将军,尝尝你夫人我今日做的药膳味道如何?”
肖寒没有停下笔,头也不抬地道:“刚吃过早饭,怎么又要喝汤,我喝不下。”
听得半天没了声音,肖寒诧异地扭头看去,却见婧儿不悦地嘟着嘴,他忙放下手中笔,哄道:
“啊,好好,我这就喝,这就喝,夫人亲手做的,怎能不喝?”
他端起汤羹来抿了一口,吧唧吧唧嘴,随即大口喝下,一竖大拇指,大赞:“乌鸡汤啊,好喝。”
问道:“唉?师父哪里去了?”
婧儿道:“不知道啊,我说师弟,你找师父做什么?有什么问题来问师姐我呀。”
肖寒一把揽过婧儿,道:“那可不行,我的婧儿如今可是咱京城药商会的会长,在外要忙,在家可不能再辛苦了呀。我呀,最近研究《箫吕杂谈》颇有成效,只是还有些小问题想请教他,要不,陪为夫一起去寻他?正好消消食。”
言罢,他笑盈盈拉起婧儿的小手,二人走出书房。
前院,大厅,客房寻了个遍,就是不见他影子,二人甚为诧异,这少将军府虽大,却还不至于连个人都找不到。
二人正寻寻觅觅,突然从伙房方向传来一声刮锅般刺耳的尖叫,光听这声音,除了萧吕子还能是谁?可是,他跑伙房去做什么?
便在此刻,萧吕子从伙房逃也似地跑了出来,只见他怀里抱着个一岁大的男孩,屁股后面追着个两三岁大的女娃,女娃咯咯笑的欢,一边追在萧吕子身后,一边举着小手,口中甜甜唤着:
“师爷,师爷您等等我……”
萧吕子满脸惊慌之色,抱着孩子,飞也似地从肖寒和婧儿中间窜了过去,二人怔然,忙拦住那稍大的女娃,肖寒斥道:
“蓝儿,你在做什么?”
那女孩儿笑道:“父亲,蓝儿见母亲日日为父亲做药膳,我也想给父亲做,就让师爷教我啊,他说要用人参须,可是后厨没有,我就自己拿咯,结果师爷就跑了。”
婧儿愣然:“你自己拿?你拿什么?”
蓝儿扬了扬小手,“呐,就是这个呀,人参须。”
二人一看她小手中攥着之物,刹时不淡定了,这哪里是人参须,这分明是萧吕子下巴上的胡须!难怪方才听见萧吕子那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肖寒嗔怪地道:“蓝儿,谁说这是人参须呀?”
蓝儿睁着天真的大眼,认真地回道:“父亲,上回我听师爷跟弟弟说:晨儿,师爷‘人生’一大幸事就是有了你们两个小宝贝。是他自己说他是‘人参’的呀。”
肖寒看向婧儿,刹时哭笑不得,肖寒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下巴,觉得有些后怕。
婧儿无奈地摇摇头,转身向萧吕子奔去,口中唤着:“师父,师父……”
……
家丁来报:“启禀少将军,商将军来访。”
“商无炀来了?”肖寒喜道:“好,我亲自去迎接。”
他健步如飞地来到院中,一见商无炀,两下抱拳问安。
肖寒一拳打在他肩头,道:“都半年没见了,终于想起我来了?”
商无炀笑道:“山上采矿忙的焦头烂额,实在没空,前些日子阿琳闹着要回家看爹娘,我便带着她回来了,顺便来拜访贤弟。”
“赶紧地,跟我去书房,咱兄弟好好聊聊。”
肖寒满面春风,将他引到书房,二人坐下,侍女上了茶。
肖寒笑道:“你也是,让人家一个姑娘家家地追了你三年多,这才肯娶她,真当自己香饽饽了啊?怎么样,冷若琳对你好吧?”
商无炀面上有些尴尬,道:“还行,就是那妮子的性子当真是跟婧儿一模一样,倔的很。好在,她对我娘很好,我娘将她当个宝贝捧在手心里,如今两个女人对付我一个。”
肖寒“哈哈”笑道:“那恭喜无炀兄了,终于有人能制得了你了。”
商无炀瞪眼道:“我还不知道你?当初非把这妮子塞给我,还不是怕我对婧儿贼心不死啊,赶紧弄个人来管着我,是不是?岂知你是多此一举,我早就把婧儿当作妹妹看了。”
肖寒道:“也不完全是这样,我是不想你太孤单啊,你闺女还小,有个继母照顾也是好事嘛,况且我们了解阿琳,她相貌俊俏,秉性善良,为人豪气,可是百里挑一的好女子。”
商无炀点头,道:“也是,她倒是善言,对我无话不说,好话坏话也都不瞒着,你知道嘛,我还真没想到,她不但武功不错,居然还烧得一手的好菜,日日亲自下厨,顿顿菜不重样,味道亦是不错,而且她能下一手的好棋,我从来就没赢过她,她的书画也非常好,画的伏龙山景致栩栩如生……”
见他不自觉地露出一丝笑颜,肖寒取笑道:“瞧瞧,瞧瞧,刚才还说人家‘还行’,如今这美滋滋的感觉就暴露无遗了吧。我看这不是‘还行’,是非常‘行’。”
他嗅了嗅鼻子:“嗯,一股幸福的味道。”
商无炀面上微微一红,抿口而笑。
二人正说着话,萧吕子一手抱着晨儿,一手牵着蓝儿走了进来,一见商无炀,蓝儿浅褐色的大眼睛顿时一亮,飞奔过去,口中甜甜唤着:
“舅舅,舅舅。”
商无炀满面笑意,一把将她高高举起,笑道:“蓝儿,我的蓝儿。”
肖寒道:“哎,蓝儿,是我的。”
商无炀笑道:“你我兄弟,分什么彼此啊,哈哈,我的蓝儿长这么大了,居然没忘了舅舅啊。”
抱着蓝儿原地转了几个圈,满屋都是孩子欢愉的笑声,他小心翼翼将蓝儿放在地上。
冲着萧吕子施了礼,又将手伸向他怀中的晨儿,笑道:“晨儿也长大了,快让舅舅抱抱。”
萧吕子一扭身闪去了一边,一双黄豆眼瞪着他:“臭小子,你又来蹭别人家孩子抱,想抱就回家自己生一个去,晨儿嘛,你想都别想。”言罢扭头就走。
“师爷,师爷,等等我……”蓝儿又屁颠屁颠地追了出去。
商无炀讪讪地撤回两只手,一脸的委屈,肖寒却“哈哈”笑的停不下来,道:“我说啊,你想从他怀里把孩子抱过来?门儿都没有,连我这个做爹的都抢不过他,便是婧儿想抱孩子都要跟他说一箩筐的好话,否则谁也甭想。”
“可不是嘛,想抱孩子就自家生一个去。”婧儿笑眯眯地走了进来。
商无炀抱拳道:“义妹最近可好?要照顾两个孩子,可忙坏了吧?”
婧儿回了礼,说道:“您也看见了,再多的孩子也轮不到我忙呀,就是京城的药商会总有些事要做。倒是你,自从成为神龙军副统领之后,肖寒要你驻守伏龙山,又要挖矿,一定很忙了。”
商无炀露出一丝苦笑:“啥副统领?!不过是专职矿工头,顺带做个守山大王,我这民营到官营,虽说正规了,可是受人管了啊,失去了从前占山为王的乐趣。”
婧儿故作嗔怪道:“如今有妻有女,还不够你找乐子啊?阿琳的肚子可有动静?”
商无炀面上一红:“三个月了。”
肖寒大喜道:“哎呀,恭喜无炀兄,又要做爹了。”
商无炀大眼一瞪:“什么叫又要做爹?你又来提这个旧茬。”
肖寒感慨道:“好啊,好啊,自从五年前四国联手攻破川阳,白若兮举旗投降,如今五国和平共处,国泰民安,咱们兄弟的喜事也是连绵不绝啊。冷杉和阿鑫的儿子也一岁了,沈谷翼也有了一个女儿,如今就等你了。”
“呵呵,快了,快了。”商无炀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
肖寒叹息一声,道:“五年了,也不知茹鸮和曼罗怎样了。”
商无炀道:“他们啊,好着呢,半年前曼罗托人带了封信给我娘,说她随茹鸮去了北赛,两个人仗剑走天涯,虽是居无定所,却乐得逍遥自在。”
肖寒笑道:“嗯,茹鸮,真性情也。”
……
夏日的傍晚,凉风习习,夕阳下的浓雾渐渐消散,熏染出一个平静,祥和的夜。
肖寒和婧儿坐在院中石凳上纳凉,桌上摆着葡萄和橘子。
肖寒剥了片橘子送到婧儿唇边,道:“来,酸儿辣女,回头再给本将军生个小小将军。”
婧儿笑着叼住橘子片儿,故作嗔怪地道:“你是想建一个肖家军吗?”
肖寒道:“嗯,好主意,如此想来,未尝不可啊。”
婧儿道:“好,那你自己生吧,好好努力,加油哦!”言罢起身要走。
肖寒一把拉住她的手,轻轻一拽,拉到自己腿上坐下,双手紧紧拥着她纤细的小腰,调侃道:
“你丢下我一个人,我咋生?”
婧儿面上一红,道:“都是孩子他爹了还没个正形,我也是孩子他娘了,都老了。”
肖寒将头埋在她怀中,轻声道:“无论生多少个孩子,无论过多少年,婧儿,你在我心中永远都是最年轻,最美丽的。每天清晨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是你,就是我人生最大的满足。”
婧儿娇羞一笑:“你当我是师父呢,总说些好听的话给我洗耳朵。”
肖寒抬起头来,一双眸子如夏日的烈焰一般炙热:“婧儿,肖寒从不打妄语,从第一眼看见你,你就扎根在我心里,无论是从前还是将来,你永远都是我心里的宝,永远!”
婧儿深深凝视着自己的夫君,目光如一池柔静的湖水,抬手轻轻抚摸他光洁白皙的面颊,柔声道:
“夫君,第一眼看见你,就注定了你是我一生的归宿,除了肖寒,我谁都不嫁。还记得第一次迎亲路上,我说过的话吗:‘婧儿生是肖寒的人,死是肖寒的鬼。君自奋勇杀敌,若得生还,婧儿与君拜堂成亲,若不得生还,婧儿必不苟活,下一世与君再续前缘’。如今,婧儿如愿以偿地成为了肖寒名正言顺的妻子,婧儿此生,无憾了。”
泪水从她眼中滑落。
肖寒亦红了眼眶,他轻轻点了点头,将她温暖的小手紧紧贴在自己唇边,哽咽道:“这句话,在那一刻便已经深深刻在我心里了,婧儿,谢谢你。”
一滴晶亮的泪珠坠落在她白皙的手背上,绽放出一朵透明的水花,宛若伏龙山草地上那朵傲然独立的一抹湛蓝,虽不起眼,却动人心弦。
他们长女小字蓝儿,便是来源于此。
肖寒紧紧拥着妻子的娇躯,唇边荡漾出一抹炫目的笑容,抬头仰望天空中那一轮满月,道:“婧儿,今天的月亮可真美啊。”
婧儿仰头看去,语声轻柔:“是,有你在,月亮任何时候都是最美的。”
……
一轮圆月高挂天宇,仿佛在静静地注视着他们,漫天星光从流淌的云层中跃出,一闪一闪,月光泻在院中,洒在他二人的脸上,身上,周身散发出一圈纯白的光环,圣洁而高贵。
……
全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