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龙山下农庄中,阿俊正在跟肖寒谈论小云天夜袭之事。
原来就在前几日,他们频频发现山脚下的林子里有三两人影在迅速晃动,便留了心,派了人暗中尾随探查。
但见那几个人不走大路,也不上山,鬼鬼祟祟时隐时行,仿佛在探查地形。肖寒清晰得记得,月前拜山时的场景,再看这几人的装束,显然并非小云天的人。
肖寒心中担忧,婧儿尚在山上,若真有人夜袭只恐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便派人乔装成送菜的农人上山打探消息,可惜小云天护卫的口风十分地紧,很难打听得到一些确切的消息,对于婧儿,护卫们更是只字不提。
直到前两日,前后山突然忙了起来,派重兵把守,化装成农人的探子下山时发现他们正在偷偷制作机关,并听到他们对话的只字片语,仿佛说是什么女军师出的主意,可见山上定然是已知有人要来攻打伏龙山。
直至前日傍晚发现山下开始有人马集结,肖寒果断决定出手相助,先命阿俊给小云天飞镖示警,随后他们兵分两路,分别在前后山埋伏下来,直到子时,那帮身穿软甲之人开始摸上山去,他们便尾随其后,当走到一半时,已是频频看见死尸,这才发现山上果然设了诸多陷阱和机关,因此便守在半山并未再上前。
若小云天胜,山上守备自然一切如常,若夜袭者胜,守山护卫自然不会再下来,到那时他们再想办法攻上山去,毕竟地上的死尸提前帮他们启动了机关,他们再上山也就不会再担心陷阱。
两个时辰后,当他们看见一些小云天护卫开始清理落入陷阱的敌人尸体,便知小云天已获胜,肖寒随即下令撤退。
回到农舍,阿俊说道:“看夜袭者衣着打扮不似我湘国之人,尤其那一身软甲,不得不令属下怀疑他们是川阳国人。”
肖寒蹙眉沉思,须臾,说道:“甚是奇怪啊,川阳国的人为何会突然进攻伏龙山?”
阿俊说道:“这商无炀都得罪了什么人啊,怎么连川阳国的人都会跟他过不去?”
肖寒轻叹一声,道:“我真想上去看看。”
“少将军还看什么?小云天驻守山口的人都出现了,说明他们定然完胜,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见肖寒默然不语,阿俊刹时明白他心中所虑,忙改口道:“啊,是,那少将军要不要去呢?要不,属下陪您上去瞧瞧?”
肖寒沉默片刻,说道:“我看他山上那些机关布置的甚是巧妙啊,利用地形就地取材,阿俊啊,你说,这等战术要是用在战场上岂非妙哉?莫非他山上有高人相助?”
阿俊回道:“也不知他们口中的‘女军师’是何人。不会是少夫人吧?”
肖寒问道:“何以见得?”
阿俊道:“我们来了这么久,小云天肯定会防备我们偷袭,那这些机关早就应该布置了,为何偏偏等到现在?那肯定就是只用来对付夜袭之人的呀,不过,我也就是猜测而已。”
肖寒沉吟道:“不无道理。”
说到此肖寒骤然想起,婧儿刚刚被绑上山时,武德轩赶到肖府,将婧儿为他而制的养身药也一并带了来。一日,武德轩让肖寒去他房里将剩余的养身药取来,肖寒在他房里无意中看见了放在桌上的《萧吕杂谈》,当时随手翻阅了一下,一扫而过并未细看,却正好看到关于制作机关的章节,目光快速扫过却已是大为惊叹设计之巧妙,本想开口借此书一阅,但萧吕子将此书带给了婧儿。难怪昨夜在山上看见那些机关时总觉得在哪里见过,由此,他也怀疑这个“女军师”就是婧儿。
阿俊道:“可惜啊,这商无炀不辨是非,恩将仇报,否则这小云天为咱们所用,岂不是如虎添翼?”
“为我所用、为我所用……”
回味着阿俊的话,肖寒陡然目光凌然,喃喃道:
“川阳国、商莫,糟了,会不会是他们?”
“谁?”阿俊问道。
肖寒深吸了一口气,眸光犀利,沉声道:“铁面阎罗!”
阿俊讶然:“血奴?如果是血奴那此事就的确棘手了,铁面阎罗生性凶残,他的手下都是一帮亡命之徒,他们要做的事绝不会轻易放弃,难怪,半山上看到那么多尸体,却并没有听到呼叫声,小云天这是惹上大麻烦了呀。”
肖寒沉吟道:“父亲回来才一个多月,川阳国便死灰复燃,动作挺快呀,其野心暴露无遗,此番义王亲自领兵出征,我等本当追随,只是,川阳国不会那么老实,边境一旦开战,血奴司必然蠢蠢欲动,咱们可要小心了,多派些人去打听着。
阿俊道:“是。少将军,我们会不会去边境?您若是去,这边怎么办?”
肖寒微微眯起双眼,眉心微蹙,道:“这事我自会安排妥当。”
阿俊道:“昨夜这一战小云天虽胜,但定然损失不小,若不能尽快重整旗鼓,一旦血奴司再来,恐怕……”
肖寒眸色一沉,道:“立即通知小云天,本将军要二次拜山。”
……
忙了一整夜,商无炀将婧儿送回别院休息,他便返回书房洗了把脸,换下了一身染血的衣衫。
高亮匆匆而至,将肖寒的拜帖递了过来。
商无炀一怔,吩咐道:“通知山下放行,带他去议事厅。”
……
肖寒腿脚甚快,不过两炷香功夫便进了议事厅,依旧一身雪白的长衫,一把象牙折扇,依旧的风华绝代,依旧的神采飞扬。
两下见了礼,商无炀说道:“商某可真是不得不佩服肖将军的胆量,总是一个人上山。”
肖寒唇边挑出一抹淡淡笑意,道:“小云天又不是龙潭虎穴,肖某又何惧之有?”
商无炀问道:“肖将军此来何事?”
肖寒道:“明人不说暗话,小云天昨夜被袭,商兄可知何人所为?”
商无炀静默片刻,道:“飞镖示警乃少将军所为?”
“正是。”肖寒爽快地承认。
商无炀又问:“前后山脚下那些黑衣人也是你的人马?”
肖寒额首。
“那就多谢了。”
商无炀语声冰冷,道:“不过商某并不认得那些夜袭之人,既然肖将军好意提醒,不知将军可知否?”
肖寒轻轻摇了摇头,道:“说实话,肖某亦是不知。只是昨日肖某发现有人探查伏龙山,这才预警。不过……”
肖寒顿了顿,又道:“肖某怀疑这些人并非湘国人。”
“哦?”商无炀问道:“何以见得?”
肖寒道:“肖某曾在边境征战多年,与川阳国交战也有半年之久,川阳人士兵作战穿铠甲,但是非战时都惯于穿软甲,这一点肖某还是很清楚的,所以,首先,他们并非士兵。”
商无炀坐直了身子,问道:“将军又怎知士兵不会故意穿软甲攻山?”
肖寒道:“首先,士兵的武功可没有这么高强,其次,商兄在与他们激战中觉得他们战斗力如何?”
商无炀回道:“凶悍无比,如一群无畏无痛的走尸,不死不休,极难对付。”
肖寒默然点头,道:“这就对了。不知商兄可否听说过川阳国有个血奴司?”
“血奴司?”
商无炀在脑中搜索一遍,陡然瞪大了眼睛,道:“可是铁面阎罗?”
肖寒点头道:“商兄知道?”
商无炀道:“略有耳闻,但万万没想到会是他们……”
这一刻商无炀心里是乱的,他瞬间想到了贺兰,这些人如果当真是血奴司的人,那贺兰又怎么会与血奴司有关联?血奴司收服小云天又是何意图?
肖寒本想告诉商无炀,他爹就是死于血奴之手,可是想起婧儿给他的信中说过的,若没有血书为证,贸然告诉他真相反而会适得其反,况且商莫与肖子瞻原也是莫逆之交,既要相助于他,此刻更不能提从前的事。
商无炀冷冷地看着肖寒道:“为何助我?”
肖寒说道:“你我同是湘国人,再者,肖某是为了婧儿。”
商无炀语塞。
肖寒道:“肖某虽不知血奴司为何盯上了小云天,但是,一旦被他们盯上,日后恐怕麻烦不断,商兄需时刻保持警醒了。依肖某看,这山下肯定还有他们的探子,商兄若想调动自己的人马势必要谨慎些,而我的人马早已分散在农庄中,所以,肖某愿将我山下两百名护卫交由商兄调拨,平日他们便驻扎山下,若有急事可紧急调拨,可助商兄一臂之力,不知商兄意下如何?”
商无炀万没想到肖寒愿意这般鼎力相助,究竟是觉得肖家亏欠了商家,还是为了婧儿的安全?脑中飞转,且不管他用意如何,看起来应该并无恶意,如今小云天有难,执此用人之际,还是先应下再做打算了。
商无炀沉吟片刻,沉声道:“那就多谢了。”
肖寒自袖袋中取出一枚令牌,道:“持此令牌便可调动人马。”
商无炀接过,便从自己怀中取出小云天令牌来交于肖寒,道:
“承蒙肖将军诚心相助,商某也理当礼尚往来,小云天令牌可助你畅行无阻,日后前来便无需再用拜帖。”
肖寒接了谢过,问道:“不知婧儿近来可好?”
商无炀唇角不易觉察地一颤,道:“肖将军放心,她一切安好。”
肖寒微微一笑,抱拳道:“那就拜托商兄多加照拂,肖某不打扰了,告辞。”
言罢转身即走,刚走两步,突然转身,道:
“啊,对了,商兄山上那些机关做的当真不错呀。”
留下一个别有用意的炫目笑意,随即转身而去。
商无炀看着他一席长衫的俊逸身影渐行渐远,心中骤然涌起些许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