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羲缓步走近,一步一步似踩在她心上,别过来......她在心里默念。
“素月——”他看着她,冷声吩咐宫女将她带下去沐浴。
走出殿门前,她回望了他一眼,恰巧撞上他蕴藏滔天怒意的眸光,她急忙回头避开他的视线,哪知这模样在元羲看来便是心虚。
田七正站在殿外,一听太子唤素月进殿,心里“咯噔”了一下,这么快?又见着素月扶着阿姜出来,从心底佩服自家殿下,真是够激烈啊!这姑娘站都站不稳了!
咳咳……年轻人要克制啊!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元羲身边,红着脸,狗腿的询问,“殿下,姑娘这是?”田七看着阿姜满脸痛苦,一副虚弱的模样,开始浮想联翩。
元羲斜睨了他一眼,嘴里迸出三个字,“滚出去!”
又让人家滚……你知道怎么讨女孩子欢心吗?
田七灰溜溜的跑出去,吩咐侍候阿姜沐浴的小宫女一定好生伺候着。
浴房内,浅紫色纱幔被放下,遮住一室春光。
阿姜像莲子一样,被人剥得一层衣裳都不剩。肤白赛雪,肌肤如凝脂般嫩滑。
水汽氤氲,烟雾袅袅,满室洋溢着温暖之意。
活这么大还是头一回,洗澡有这么大的排场。虽说都是姑娘家,可难免有些不好意思。阿姜玩着漂浮在水中的花瓣,暂时忘记伤痛。在经历一番搓揉,阿姜终于穿上了衣裳。
咦,怎么只有寝衣?
素月浅浅一笑,“冬日日短,此刻已将近傍晚,姑娘该歇息了。”
是吗?终于能歇息啦!
阿姜身着寝衣,外披了一件兔绒斗篷,便被宫女们送回了紫宸殿。
望着眼前的陈设,阿姜差点哭出来,说好的歇息呢?
她还以为是送她回浮香阁……把她送到这里,和那些洗干净后被宰杀的小动物有什么区别?
她捂着发痛的喉咙,打量起殿内陈设。紫宸殿作为东宫主殿,恢弘大气,气势逼人。陈设甚为讲究,用色多为暗色,高贵端正,又隐隐透出一种压抑之气。
“还疼吗?”耳畔传来他低沉的声音,吓得她一抖。
不是说他沐浴去了么?这么快?
她望向他,眸底尽是倔强,她僵持着不肯说话,试图用这种可笑的方式反抗他。
元羲目光如水,浑身竟有一种宁和之感。他一把拽过她,拉至身畔。此刻杀伐之气退去,如玉脸庞上取而代之的是愧疚之色。
“来人,宣御医!”
阿姜轻轻地摇头,脖子的伤越发疼痛,令她难以开口。
元羲扶着阿姜坐下,伸手便朝她的脖子摸去,想看她被他伤得怎样。阿姜吓得瑟瑟发抖,如折翼之蝶,轻轻颤抖着翅膀,却对眼前的局势毫无作用。
“我只想看看你的伤,不会再对你动手。”阿姜破天荒的听见元羲向她解释,她怯怯的看向他,他此番模样倒有几分像她认识的那个小溪,与之前周身散发杀气的阴郁煞星判若两人。她今日算是领悟了翻脸比翻书还快这句话的精髓。
阿姜拿开捂着脖子上伤处的手,软软糯糯的对他说道:“我只是脖子很疼,我不要见御医……”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那些汤药相伴的日子导致她一看见大夫便条件反射,连看着好友百里南星摆弄药草时也毫不例外。
妙龄佳人,泪眼朦胧,看得元羲以往坚若磐石的心都要化了。
他想即刻答应她……可是,心底隐约有个声音却在咆哮:宣御医做什么?杀了她!他轻摇了摇头,极力压抑,再抬眼,眼底又复一片清明。
不见便不见,也不是什么事。
他吩咐下人呈上上好的膏药,亲自为她上药。那药抹上去凉丝丝的,倒也减轻了痛楚。
“之前伤好后,为何一声不吭的逃走?”
来了
,果然该来的还是躲不掉。
“我不知你便是太子,我很害怕,所以才偷跑的。”不知为何,她越往下说头低垂的越厉害,尽力做出乖巧温顺之态。
“倒是有几分能耐,一时不察,竟让你给逃了。”
阿姜摸不准他这话的意思,惴惴不安的不敢再说话。
“娘子以前可没这么怕我。”他戏谑的看着她这副受惊小白兔的模样。
你以前还没这么可怕呢!阿姜默默在心底回嘴。等等......谁是他娘子?
“这两日娘子在梨安宫,过得挺自在嘛。”
“也就一般吧……”嗯,好像是比在东宫自在。
“日后娘子别再想着逃走了,若娘子一开始不习惯,我会给娘子时间适应。”
“适应什么?”
“自然是适应这宫里。”他说的理所当然,她听得一脸吃惊。
“我为什么要适应?”她满脸疑问。
元羲温润一笑,反问她:“娘子,你说呢?”回味过来他话里的意思后,她心里有些愤愤然。
阿姜选择装傻充愣,少女嗓音还有些奶声奶气,“我听不懂你说的话。你也莫再唤我娘子,阿姜可不敢高攀殿下!”
“你这是逼着我跟你翻旧账?”他凤眸微凛。
“我们早就互不相欠,我用不着你信守承诺。”阿姜闻言也变得气呼呼的,哼,什么旧账!
元羲不想逼得太急,反正来日方长不是吗?
“想必娘子今日也累了,早些歇息。这些话,我们以后慢慢说。”阿姜以为他要离开了,哪知他弯腰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径直朝床榻之处而去。
“乱动什么?夫妻不该睡在一起吗?”看她着急的小模样,他不禁失笑。
她弱弱的试图反驳,“谁跟你是夫妻,我明明已经……”话说到一半,对上他恐怖的视线,她很怂的把后半句给咽了回去。
他替她解开披风,将她放在床榻里侧,又细心的拉过锦被给她盖好。
接着在她那双朦胧醉人的桃花眸的紧张观望中,掀开一角锦被躺了进去。
一阵掌风过后,殿内陷入一片黑暗。哇噢,太子殿下熄灯方式真是非同一般!
“唔……”她的眼睛一时未适应不能视物,下意识握住了他的手掌。他回握住她的手,其实他有很多问题想问她。
他朝里挪了挪身子,想要搂住阿姜,却吓得她也挪了挪,他不甘心,再次朝着她的方向而去。
片刻之后,阿姜的背已经抵上了刻着皇族象征的暗纹的墙壁。
“你!”她愣愣的在黑夜之中看着他,半响说不出下文。
“许久未见。”他凑到她耳旁,低沉的嗓音响起,“娘子,还是这般……嗯,明媚活泼。”睡觉都这么活泼好动也是没谁了!
她忍不住在他肩上捶了一拳,“你少胡说!都说了不是你娘子!”
“不是说睡觉吗?你干嘛乱动?”以前睡觉的时候也只是牵着手啊,今晚是想怎样?
元羲伸手将她捞回身畔,不容反抗的摁住她,思索着该怎么稳妥的解释这个问题。
“锦央夜寒,为避免你着凉,为夫还是搂着娘子睡吧。”听起来十分为她着想,岂知元羲刚一揽她入怀,耳根便沾染一抹可疑的鲜红。
是呢,锦央城的夜晚确实很寒冷,心里却是温暖的。
一夜好眠,安稳无梦。
出乎阿姜意料的是,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苏醒。如果没猜错的话,她是被某人一脚踹下床榻的吧?她正揉着背心发疼之处,便听见始作俑者怒火滔天的朝着殿外咆哮:“田七,滚进来。”
田总管一脸无辜的跪在元羲面前,“殿下,小人昨晚可没偷听。”说完,他飞快的抬头看了看元羲的脸色,呃,还是很糟糕,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殿下明鉴!”
元羲瞥了眼地上的阿姜,强压着内心的怒意,“她为何会在本王的床榻之上?”
“啊,这个,不是殿下要素月将姑娘洗干净了送回紫宸殿吗?”田七紧张的抠着自己的手指,莫非殿下是想吃霸王餐......哦,不,应该是睡霸王.......算了,不要霸王......
眉梢沾染些许冷意,他淡漠的开口:“本王不想再在紫宸殿见到她。”
这种不守妇道的女人,要来何用?估计全天下只有那个人会拿她当宝贝宠。
原想着信守承诺,留她在东宫,好生养着她......
思及至此,元羲更为火大,整理好衣冠后,便要离开。
期间没有看过阿姜一眼,阿姜睡得脑子懵懵的,只听见他一句“不想再见到她”,差点乐得手舞足蹈。她觉得他简直莫名其妙,现在不想见她啦?是她求他抓她回来的吗?
我才不想见到你!她满腹委屈,一时失控竟将这句话说出口。
场面顿时变得更加好看,此话一出,田七拿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看来一大早的殿下要开杀戒了!
元羲止住了脚步,居高临下的望向她,一双凤眸里满是嘲讽与不屑。
“如你所愿。”
田七望着自家殿下怒气冲冲的背影,纳闷:不杀她?那该如何处置?他看向阿姜的眼神不再如昨日那般亲切,既然殿下不喜欢,还惹得殿下发怒,那么可别怪总管大人心狠了!
素月、锦星曾说这姑娘有寒疾啊,他下手不能太重,还得留着她的命任凭太子泄愤呢。
“你,便跪在此处,等候殿下归来。”
“为何要我跪着?”阿姜不满的眼神投在他身上。
哟呵,挺硬气!
“姑娘没听殿下说不想再见到你吗?咱家可是在帮你,没准儿殿下一回来看见你诚心诚意的认错,一心软便原谅你了呢?”
田七一肚子坏水,只想着该如何讨元羲的欢心。他要她跪在这里,其实只是为了帮太子整治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谁都知道太子殿下的命令一出,绝无商量的余地。
“我没做错事,我不要。”说着,阿姜便要起身。
“惹了殿下不高兴便是错,不知悔改更是错上加错!来人哪,给咱家好好教教这位姑娘咱们东宫的规矩。”田七轻蔑的看着她,将浮尘往肩后潇洒的一抛。
阿姜立时被俩小太监按住身子,保持着跪着的姿态,毫无反抗之力。
元羲回宫便看见她低垂着脑袋,跪在一旁看不清神情。
他踱步走过她身边,神色不豫,开口问道:“她怎么还在这儿?”
田七狗腿的凑向前,“这丫头惹得殿下不高兴,奴才当然得先让殿下泄愤,才敢自行处置。”一扭头,冲阿姜尖声尖气的说道:“还不给殿下认错?”
阿姜愤然抬眼与元羲冰冷的视线对视了片刻,艰难的挪开眼,倔强的指责他:“我没做错事,是你莫名其妙!”
太子转身,缓步走到阿姜身旁,蹲下与之平视。
这次阿姜抢在他开口之前,向后缩了缩,询问道:“你想怎么样?”
不如把她扔出宫去吧?反正不是说不想再看见她吗?
元羲扯唇轻笑,魅惑中透着危险的讯息。田七一看自家殿下这可怕模样瞬间便明白了,不怒反笑,其中有妖啊,这位姑娘,咱家祝你一路走好。
元羲凑近,在阿姜耳畔说道:“你会知道的。”
以暧昧之态,诉说着令人害怕的语句。
阿姜整颗心仿佛坠入冰窖,小脸瞬间变得惨白。
太子仿佛对她的反应很是满意,唇畔笑意更浓,眉眼过于精致了些,此刻竟显得有些娇艳动人。
阿姜在心底默默咒骂:男生女相的妖孽!又暗自想太子若是知道她此刻的想法定会后悔昨夜没掐死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