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南宫决遣人来长公主府告假,道是今日有事不能过来。
彼时苏珞颜正在炼制新的毒粉,得知此消息,不知为何,便想起前些日子宫翎提及的古籍。
神农毒经,据说包罗万千毒方的珍本藏书,是世间研毒之人心中的至宝。
而这本古籍,如今便在南宫决府中书房之中,若此事为真,她倒想去见识一下。
想到这里,苏珞颜不再犹豫,命侍书唤人备好马车,便向南宫候府行去。
南宫候府侍客厅。
“欧阳小姐,候爷此时不在府内,不知您有何要事,可否要奴才唤人去请。”
约莫四十岁左右,身穿褐色的长袍的管家躬身客气道。
苏珞颜淡淡一笑,道。
“并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听闻府上珍本古籍很多,便想来借阅一番。”
管家闻言,心中微念一闪,便笑道。
“如此,不若让奴才带您去书房寻一寻。”
管家心中暗自思忖,这欧阳小姐身为长公主嫡女,自是同候爷交情匪浅。
且听说候爷如今还教导着她的礼仪。
如此关系,想必去书房借阅一下也不是什么要事。
闻此言,苏珞颜眼中闪过一丝欣喜,笑道。
“如此便多谢管家了。”
“欧阳小姐客气了。”
跟着管家穿过垂花回廊,迎面就看见一院落映入眼帘,上面用大篆上书"观涛所"三字。
院中甬路上的白石板路与琉璃相衔,有山石点缀,显得极为舒心。
书房内,管家将苏珞颜带到书房,便告辞离开。
屏退旁人,一番找寻,苏珞颜终于在书架底层找到神农毒经。
那书应是很久没被人翻阅过了,此时蓝色的封皮上满是灰尘。
皱眉拍净书封上的灰尘,来不及多看,苏珞颜便开始打量这间书房。
收拾整齐的书案一角,纹了瑞兽的香炉此时正青烟袅袅,宛若仙境。
苏珞颜嗅了嗅,是极好的凝神香。
墙上挂了幅水墨山水图,笔法简练,只是画锋中带了些许阻滞,不似大家手笔。
苏珞颜细心看去,见那水墨图下首盖了一方印章。
只是可能年代太过久远,上面的字迹此时已经难以辩认。
看了一圈,苏珞颜便觉得整间书房的格局,同南宫决给人的感觉一样,格外简单却又无比冷洌。
随意看了看房中摆设,苏珞颜便失了兴趣。
正想着离去,一旁博古架上的青瓷玉瓶映入眼帘。
好美!
苏珞颜脑海中瞬间发出感慨。
美人瓶修长圆滑,形状混然天成,像极女子的身段。
只见那瓶颈处点缀着零星红晕,宛如女子的胭脂,瓶尾处浅青纹路,好似女子飘逸裙摆。
不知怎地,苏珞颜下意识伸手去摸。
“放肆!”
一声怒喝自书房门口处传来。
苏珞颜心中一惊,下意识回头,但已经触到玉瓶的手却来不及收回,
玉瓶斜了几下,发出“咚”地一声闷响,坠在苏珞颜的脚背,随后滚到大理石地面,发出清脆的碎响。
脚背处传来一阵阵钝痛,苏珞颜忍着痛意,看着门口处冷着脸的南宫决,又看了看碎在脚边的玉瓶,心中暗暗失悔。
观南宫决此时的态度,她便知道这玉瓶价值不菲。
早知道就不一个人来这书
房了……
只是这南宫决也真是,不让自己碰就算了。
居然还在她身后突然吼她,让她吓一大跳,不然这玉瓶也不会碎。
南宫决沉了脸色,眼中寒冰摄人。
看着此时脸色微白的苏珞颜,南宫决心中滔天的怒意散了一些许。
强自令自己平静下来,南宫决冷眸看向苏珞颜,言语冰冷:“你来这里干什么。”
看着南宫决终于平静下来的面容,苏珞颜却觉得此时安静下来的他更加可怕。
紧握手上的古籍,苏珞颜抬眸看向南宫决。
“我……我是来借这本书。”说话间,苏珞颜扬了扬手中泛黄的书。
目光在那书上扫过,南宫决冷眸中的寒冷一闪,突然喝道。
“来人!”
守在门口的侍卫应声进屋,苏珞颜注意到,那侍卫便是之前被自己捉弄数番的白脸侍卫。
“属下在!”
白脸侍卫单膝跪地,抱拳回答。
“查清是谁放她进来,给本候将他送到黑塔。”
虽然不知道黑塔是什么地方,但苏珞颜明显注意到白脸侍卫听到这个名字,脸色瞬间一变。
黑塔?那是什么地方?
听名字都不像什么地方。
南宫决是想处理掉那擅自放自己进来的管家,只是因为迁怒。
想到那管家也是因放了自己进书房才遭此大祸,苏珞颜心中隐隐不忍。
不杀伯仁,伯仁却因她而死。
虽知难以改变南宫决的命令,但毕竟是一条无辜的生命,苏珞颜还是想尝试。
“南宫决,都是我的错,不关那个管家的事……你……”
侍卫领命离去,南宫决听到苏珞颜的一番话,眸色淡淡,并不应允。
“确实不关他的事,但他所做错的,就是将你带到这里。”
苏珞颜忍了忍,还是放柔了声音,继续道。
“我知你气我打碎你的花瓶,我以后都会万分小心行么,只是那管家毕竟是无辜的,你放了他吧。”
南宫决似乎听到什么笑话一样,冷笑一声。
“以后?难不成还想有下一次……”
“欧阳小姐,你不会真当自己是长公主府的小姐了罢。”
被南宫决语气里的奚落一激,顿时心中莫名火起。
此时脚上难忍的疼痛顿时一阵的抽痛,热泪在眼中滚了一圈,苏珞颜强自将它压了下去。
“南宫决,你要不要这么不讲理,不过一只花瓶,我赔你就是了,用得着这样阴阳怪气。”
“赔?”
南宫决冷哼一声,不屑的目光睥视苏珞颜。
“你拿什么赔,用长公主府的东西来赔?”
“呵,被这些日子围在身边的殷勤追求冲晕了头脑吗?”
“你可不要忘记,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要不要本候告诉你什么叫自知之明。”
听完南宫决这一番犀利的言辞,苏珞颜眼中带了黯然,心底的愧疚顿时丢到了脑后。
这种人根本就不值得她愧疚。
“南宫决,收起你嘴里的自知之明,我知你早就怀疑我的身份,想必也已经查探过了。”
“如果真如你口所说,我同长公主府的关系有疑,你只怕早就公布于人前。”
“只是你如今并没有证据,所以你口中的怀疑,完全就是一个笑话。”
南宫决不待苏珞颜说完,剑眉一凛,怒道。
“滚!”
苏珞颜心下冷笑,紧紧抓住手中的书,从容走了出去,越过南宫决时,她淡然道。
“打碎那玉瓶的原凶其实是你,若不是你突然进来喝斥于我,那玉瓶是断然不会碎的。”
看着南宫决眸间戾色更重,苏珞颜收回视线,迈步离开。
“小姐,您的脚怎么了?难道是旧伤复发?”
侍书看着苏珞颜行走时微跛的右脚,心下担忧,难道之前遇袭所受的伤还未好么?
苏珞颜沉了神色,缓缓摇头。
“方才不小心撞到了,无事。”
侍书伸手扶了苏珞颜,看到她此时不郁的神色,担忧问道。
“小姐,您同南宫候爷怎么了?是吵架了吗?”
苏珞颜此刻听到那个名字只觉得头疼,摆摆手,她恨恨道。
“别在我面前提这个名字。”
侍书闻言止了话语,看这情形,想来还真是有了争执。
不过小姐和南宫候爷还真是一对冤家,每每相遇,总是那么容易就争吵起来。
怎么她家小姐同翎公子却好得很,真是怪事。
“欧阳小姐,请等一等。”身后传来温厚的男声。
苏珞颜停了脚步,缓缓转身,却大感意外,居然是那白脸侍卫。
“有事吗?”
白脸侍卫皱了眉头,欲言又止,半晌才道。
“欧阳小姐,其实书房里的那个花瓶,是老夫人送给候爷的生辰贺礼。”
“老夫人已经去世多年,所以对于她的东西,我们候爷都格外的珍惜....”
“今日候爷生气,完全是被愤怒冲晕了头脑。”
“您不要放在心上,候爷并不是针对于您。”
闻言,苏珞颜沉默片刻,是因为如此么?
难怪南宫决听到自己说赔给他那么生气。
他说的对,有些东西,确实是什么都换不回来的。
想到方才离去时,南宫决眼中被自己忽略的落寞与黯然。
愧疚如排山倒海般袭来。
苏珞颜咬唇,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
想到自己离去时的话语,苏珞颜不禁一阵后悔。
“南宫决在哪里,我去找他。”
白脸侍卫却面带难色:“候爷自您走后便离开,此时并不在府内。”
苏珞颜心下暗暗叹了一口气,似是想到什么,她对那白脸侍卫道。
“那玉瓶的碎片不知可还在,不若让它交与我,日后若有机会,想必能将它修补完好。”
白脸侍卫闻言面上一喜,忙道:“还在,候爷命人将它仔细收了起来。”
苏珞颜心中的愧疚淡了一丝。
“不知可否劳烦侍卫大哥将碎片交与我,好让我弥补下过错。”
白脸侍卫犹豫半晌,方才点头应允。
不过片刻,白脸侍卫便将那玉瓶碎片取了过来。
看着包裹里破碎的玉片,苏珞颜心中却满是希望,她一定要想办法将这只玉瓶恢复如初。
“不知侍卫大哥贵姓?”
想到自己和这白脸侍卫颇多渊源,此时又受了他如此帮助,苏珞颜下意识询问。
侍卫微微一笑,回道:“免贵姓杨。”
苏珞颜展颜一笑,同那杨侍卫道。
“可否请杨侍卫帮忙保守这个秘密,我想把这玉瓶修补好之后,再交还给南宫决。”
“那时候,他一定会很高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