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局看似剪瞳是一点力都没出,坐享其成,可她自己心中却清楚,要每时每刻的观察对方的棋路,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有限模仿,本不是那么容易界定的。
“第三关是这个,我家二公子有这么一把乐器,请公子命名。”说着便把一个类似笛子的东西交给剪瞳。
剪瞳仔细研究了一下手中的东西,也没看出来这玩意儿到底是怎么用的,于是怔怔的问道:“你确定这玩意儿是乐器,不是武器?这上面的铜片可是做不得假的。”说话间,随便一晃,往铜板的接口处一弹,好好的乐器就分成了两半,好在剪瞳眼明手快,在东西落地之前早早拦住,才能免除一场无妄之灾。
剪瞳刚刚轻叹一声捂住自己的胸口,试图安抚自己并不怎么老实的小心脏,就收到小童近乎可以杀人的眼神,悻悻的咽了咽口水,陪笑着说道:“这不是没事儿吗?对了,你还没出这种乐器叫做什么,看样子是这紫竹至少也是五年生的,不是新料子。”
“还算你的眼睛不差,这乐器叫巴乌,是边陲地方的乐器,想来你这种没见过世面的人是不会知道的,看你的装扮,也像是个富家子弟,读万卷书,还得行万里路呢,古人不是说了吗,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古人那都是先故去之后才成了古人的,我好端端的活着,干嘛跟那些个死人过不去啊!不就是起个名字吗?好说好说,你先说说,这东西是怎么吹的。”剪瞳也知道自己行为鲁莽,对方拿这个考核自己,可见对这东西的重视,她毛手毛脚惯了,差点就砸在手里了。
小童白了她一眼,摆足了谱,才爱答不理的告知了巴乌的演奏方式,说着巴乌分了横竖两种,剪瞳手中的便是竖的,她盯着吹气孔半天,居然发现了一抹绛色。
“那便叫做点绛唇吧。江淹的诗,‘白雪凝琼貌,明珠点绛唇’,再者,这本就是个词牌名,听着也是极好的,你去问问你家公子。”
小童的眉头轻拧,没说什么就上楼请示去了,过了没一会儿,便去而复返,“大公子说,江淹的诗是说女子的,阁下拿这个当出处,似乎并不太妥当。”
“这倒是奇了,你家二公子的乐器,为何要大公子替他拿主意?再说了,男生女相是种福气,女生男相才是祸事呢,这寓意本就是好的。你去跟你家大公子说说,若是有一把白竹的,便叫做清平乐,这把定是要叫点绛唇的,不是为了旁的,便是为了这一点绛红的唇脂,也配得上这个名字。”
小童本想着拒绝,对着剪瞳晶亮的眸子跟甜甜的笑意,口中的话愣是说不出来,只好一边气恼着自己的不争气,一边回到屋中把话带回去。过了一会儿,又出来说道:“大公子说,你的话不过是差强人意,也算是勉强过关了。请上台阶吧。”
行至一半,是一个亭子模样的小平台,在平台处停下,小童又说道:“这是第四关,凭你一人若是能打得过这里的两个护卫,便算你过关,不过你不可用毒,也不能使用暗器。”
“这个简单!放马过来就是。”剪瞳得意洋洋的拍着胸脯保证,忽的又想起
方才描云对自己的平坦给过的嘲笑,冷哼着黑了一张脸,瞪了描云一眼让后者更加莫名其妙。
“那公子请吧,你们便在这里交战。”小童走去了一边,描云也跟着,只留下剪瞳对阵两个膀大腰粗的护卫。她本没有将对手放在眼中,凭她的武功,自认一招制敌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只是不成想那两个人居然……
这亭子暗藏玄机,中有阵法,两人看似花样百出,实则不过是虚晃一招,用纷繁复杂的招式掩盖住两人的最终目的,他们要做的,不过是启动亭子中的阵法,把剪瞳困在其中。
剪瞳万万想不多说好的对战会是这样的情景,她学《易经》的时间不长,白素从前教过的五行八卦又都是浅尝辄止,更不要说面对着变化莫测的阵法,她有种预感,这不但是一个简单的关卡,更像是上天为她准备的一次修行,仿佛她过了眼前的一关,就可以预见自己的未来一般。
“你们使诈!怎么可以用这种方式我家主子!”这时候的描云明显方寸大乱,已然顾不得她们现在易容成了什么样子,“说好的不能用暗器也不能用毒呢?你们分明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小童让人拉住了一心往前冲的描云,“主子?你们不是母子吗?不过也无所谓。二公子说了,对待无赖就要用无赖的方式,既然之前你家主子敢那么下棋,现在我们就敢这么处置她。顺便给你提个醒,这阵中每闯进去一个人,就会变阵,若是不想让你的主子死的更难看,我劝你还是不要贸然行事。”
描云被小童一威胁,竟是一动也不敢动,就算是忧心如焚也只能在一旁干等着。他们所在的位置看不清阵内的变化,描云所能计算的只是时间的流失。
剪瞳独自闯入阵中,一会儿就发觉事有蹊跷,漫天的白雾不像是夜晚陆上会有的情景,引自己进入阵中的两个大汉也销声匿迹,和煦的春风拂面,带着潮湿的水汽,自己像是在不断的逆风而行,可自己明明站在原地不曾动过。
剪瞳似是知晓自己用眼睛不能窥破这阵中的秘密,于是自腰间取了丝帕,把眼睛蒙上,最大限度的发掘听觉的潜力,想要依托一双耳朵来辨别自己的处境。轻微的划水声自耳边闪过,很快又被风声淹没,水中偶尔传过几声鱼群过境的噪音,也都一再被掩盖住。剪瞳终于意识到自己这是被困在了水上,使劲嗅了一下空气中的味道,闻不出一点的海盐味,她意识到这该是一个湖泊或是池塘之类的,总归不是海上。
她试图研究一下为何无人划船,这船却能自己动,此刻的她突然有些庆幸自己水性极好,若是那种晕船又不会水的人,别说是破阵了,就算是站在这里怕是都要灵魂出窍了,当年齐桓公为了一个小妾就能打蔡国,说到底还是因为他不识水性才会惹出那样的事端。
想到这里,她轻巧的笑了笑,嘲笑自己苦中作乐的本事,这时候还有心思嘲笑古人,便又继续眼下的任务。可她摸索了半天,始终没找到原因何在,索性径直躺在船上,以逸待劳,静听周围的动静,总会有一个突破点的。
虽然剪瞳对阵法知之甚少,却也
知道这世上绝无完备的阵法,定是会有相克的东西,即便真的架构的极好,没有丝毫的破绽可寻,至少每个阵都有阵眼,把阵眼摧毁照样可以破阵。关键是她头一次破阵就是这般的孤立无援,连个求教的人都没有,新手上阵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出了杀招,这委实难办。
对方既然有本事设下这样阵法,自然也有能力在神不知鬼不觉之中把自己的尸体给埋了,想到这里,剪瞳不由得感到一阵恶寒,这两个什么公子的哪里像是花街柳巷的头牌,分明是不知道哪里来的山精鬼怪,在这里成了一方霸王!
她一边骂骂咧咧的抱怨着,一边时刻留意着周围的动向,她可不想一个不留神就让自己交代在这里,都说玫瑰都是带刺的,没想到男的也这样,这世道真是越来越没天理了。
心不甘情不愿的起了身,忽的闪到一边,险险避开一只冷箭。
我擦!要不要这么坑,刚才她什么也没干啊,这样就放冷箭?周围依旧是一片大雾,伸手不见五指原来不光是形容黑夜的,还算上这种情况啊。剪瞳料想这船一定是行到了什么危险的地方,要不然自己没触发机关,应该是无事的。
既来之则安之,她倒是要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能洪福齐天,从这个阵中逃出去。
随之而来的是枪林弹雨,密集的像是暴雨一般,若不是剪瞳的内力极好,用内力逼走了箭的走向,估计现在她自己已经成了马蜂窝了,这阵的主人当真是想要她的命啊!那锋利的箭头上催了闪着孔雀蓝光的毒药,这到底是什么深仇大恨才能想着这么对自己啊!
剪瞳一边抵挡着无尽的攻势,一边搜肠刮肚的想着自己到底得罪了什么人,才能有今日的报应,忽的她想起自己对上官文的态度,当真是有些若即若离卸磨杀驴的意思,不禁有些后悔。
剪瞳忍不住腹诽道:“老天啊,如果是为了小文鸣不平,至少也该给个机会赎罪吧?这么稀里糊涂的死了,以后想要补偿也难了啊。”哪知道这枪林弹雨非但没有减缓,还越发的猛烈起来,让剪瞳更加难以应对。
二层阁楼上,红衣男子握着手中的巴乌,斜倚在深红色的窗框边,他的衣衫半散,正好露出身体的曲线,白皙的脚踢开了束缚自己的鞋子,单腿支撑在墙壁之上,挂着妖媚的笑容,嘴角含着说不出的嘲讽,对着依旧在研究方才棋局的那个呆子说道:“点绛唇?哼,这样的露骨的调戏总是要付出些代价的,不过到现在还没送了命,也不知道是不是该说他好命呢!”
水蓝色的绸子动了动,上面的海洋似是能带来大海的深邃跟忧郁,那人举棋不定,终究是把棋子放回原处,抚了抚盖在眼睛上面的带子,似是无可奈何的说道:“你总是这般淘气,我倒是想知道若是那人当真送了命,你要如何收场。”
“这不是还没送命吗?等他真的没命了再说呗。哥,也不知道这阵中到底是什么情况了,你也知道咱家的布阵跟旁人的不同,阵法有自己的思想,就算你是布阵的人,又身在高处,依旧是看不到变化的。所以说啊,除非他有通天的本事,否则想都不要想出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