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林皕双

[45] 林皕双

雪亮亮的灯光把大厦照得如同白昼,在“红如橡胶”的俱乐部大厅里,英勇好斗的壮士们正在锻炼身体。摔跤、柔道、拳击、散打……彪壮的躯体摔断了再组装起来,组装起来再摔断下去,断裂了再拼起来,挣扎起来,再打碎、砸裂……一千遍再一千遍。拳头砸在头上,脚掌踢在肚子上,一万个回合再一万个回合不停息……碰撞的暴响震耳欲聋,热烈的气味令人窒息,不过壮士们都经受了考验,再也不会觉得疼痛。为了逞强天下,他们用手势和眼神来传递信息,顽强地拼搏着,令人惊恐。休息的哨声吹响了,哨声拖着长长的尾音消失了,头发被解开,裤子也扔掉了,壮士们摇晃着倒地,几分钟之后,这巨大的厅里除了雪亮的灯光下面肢体与汗水的**叹息之外,再没有别的声响了。

林皕双……

林皕双出没在这里,是一个令人谈虎色变的小亨。记得当初闹剧盛行中,孩儿们以“雪地撒野”侮辱了多少英雄豪杰,独有林皕双是个例外,他骁勇顽强善战,以一当十抵百,东冲西撞,始终不让孩儿们得逞。胜字当头,他自家儿把衣服脱光了**裸坦率率地从走廊奔前厅步行了一个来回,举目皆惊。自那以后,无人再敢与他争衡。他的学科是服装设计,但他与“服装设计”根本两码事,与“学生”也不为一类,他是天外天的人外人。他小时侯生长在海外,长大后回归到海边,他的身世高深莫测,那该叫做权威势力。那权势有多大?据说,掰掉符号大学的校长,如同掰掉一个蒜瓣。按照这个说法,学府之内是谁也约束不了这个“小太子”,所以他总是跑到外面来。

林皕双擦干了一身的汗水,倒栽葱跌入休憩栏,指着另一个壮士又嘲笑又讥讽:

“笨蛋、傻瓜,你愁什么先知?光靠拼命进攻是不行的,还得靠基本功!乖乖,你的腿和脚不错,速度也不错,但是肩膀不行,手臂太弱,体力差得更远……好在你不哭,没有哭得那么哇哇哇哇……”

我从镜子里看这个壮士,他名字叫贝安瑟,就是我自己……在短暂而激烈的对抗之后,我的身体被摔成了八八六十四块,被人举起来扔到柔软的垫子上。这怨谁?本来,搏斗与拼杀是我自幼的喜爱,只是因为学习了绘画,为了艺术而修身养性,战事在我这儿竟然从未发生过。可恨我没有长成古希腊式的强盛体格,后悔从小疏于体育锻炼,以至如今没有足够的武力来支援胸中的激情,不能在平凡的生活中无事生非。

“只有傻瓜才弄不明白,如果你是擅长动武的人,那么——不要等到忍无可忍的时候才反抗还击,不要在受欺负遭压迫的时候才愤怒挣扎,不要被人逼急了才发疯拼命。因为你生就了强盛的体格,锻炼了足够的武力,所以你只习惯居高临下、盛气凌人、欺人太甚地把别人一举击溃,让对手无能相持。不要跟人家长时间对抗,不要与别人较量本领高低,不要把感情意义观念之类的东西掺和进来,搞的复杂又累赘。你要干净利索,要胜利不要失败,要游刃有余。”

“不过也有另一类人,虚胖烂肿,软弱骨头,娇生惯养,实在受不了拳打脚踢的刺激,那么也有逃过的办法,你可以跪地屈身,哭鼻涕,说:‘求求爷们,饶了我吧……’就行了,就可以回家过年了,照样有吃有喝……”

“哈哈!傻瓜,你有点聪明了!”

我怎么连傻瓜都不如?

“给你说一句很实用的话。”

“什么话?”

“驾驭人事的本领太小,领略伤害的天赋太高!”

“钱!宝贝,我想通了,是钱!”

假如苍天掉落我手心十万元现金的话,叫我从这儿开始大把大把地花起来,任我去圆满平时圆满不了的奢望,那好,我会马上变得气度不一般,又恁地大胆量,先去这里这里玩个够,再去那里那里过把瘾,劈劈啪啪的顺手,把十万元钱一路上挥霍干净!有这一趟旅程,将过得舒服、痛快、飒爽!开了荤,破了戒,洋相得要死!保证把身边的男女老少艳羡个半死……可惜,把手心伸出来高举过头,一直伸到晌午时分也不见有钱掉下来!肚子饿了,站在餐馆门口东张西望。

又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了。

艾尊吗?是的,就是他。艾尊——爱自吻——in the wind——在风里——紫凤丽——死疯子……没错的,是如此,这个人的名字随着学期的增加而增加,至今已有近十个,最叫顺口的是“紫凤丽”,听来像个不检点的女人。艾尊是符号校园里的头号浪子,疯狂而暴躁的人。有人说他才华出众,但我亲眼所见他被大才子竹太宇逼穷的窘相,所以说,他只是一个浪子。

“紫呀……凤儿……丽的!”挑逗这个狂暴的人。

一行三人去兜风,在海滩上,林皕双骑着摩托车炫耀飞车的本领,从山坡树林里冲下来,飞过树根和乱石,从沙滩上蹿过去,再冲上礁石。安瑟看了很不服气,也要试一试。也从山坡上冲下来了,也晃过了树根和石头,也同样惊险和刺激,但是在蹿过沙地时,“噗哧哧……”人仰车翻了。

“哎哟……啊!”飞驰的车轮压在小腿上,当即撕开了一层皮肉,血溅黄沙!

“安瑟安瑟,你别哭,别哭!别哭啊!兄弟们送你去医院,去抢救!……”

当日当时,安瑟兄弟被送进了医院,当日晚上又被送回了学府。现在小腿上包缠了一束白布,换进了艾尊兄弟的房间,休养平息。这房间小,人也少,也静谧,还有黑白小电视。疼痛安定之后倒身在床上,安瑟破涕为笑了。等到人去楼空时,就可以舒舒服服地休养身心了,还可以自己跟自己下棋、打扑克。

这就叫做卧病在床呀!

腰肢与脊背又酥又软,躺进软绵绵的被子里,肩胛靠着肥沃的大枕头,心里痒痒的直想笑,脑子里昏昏的又要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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