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菩提本无树
在白雪皑皑的草地前边,青青枝杆的树林中间,是我的老家,我的爸爸和妈妈住在这儿。每年冬天放了寒假,我都回到家里来。我还有两个姐姐,同样是因为冬天和放假,她们回到家里来。这样的日子多么惬意啊,愉悦啊,就像回到了童话中五百年前的幽幽地。
有一天下午,我从窗口看见两个绿衣人奔走而来,有说有笑。听那话里我知道了,是要找“贝安瑟”。妈妈说“在屋里”,他们就朝我房间走过来。
脚步声逼近,敲门声就要响起,说时迟、那时快,我一把推开窗户,噌的一个翻身跳了出去,躲在窗台下边。那两个人进了房间,看见了我的画,却不见我在,便在里面闲聊着等我。我侧耳听他们说话,过了一会儿,他们等不着我,就说:“哪儿去了?走,去外面找找。”
听了这话,我急忙弯腰,猫儿一样敏捷地蹿到了屋角,屋角处放着自行车,我一脚蹬开骑了上去,飞快地转过几道弯,沿着树林边的小路跑远了。停下来之后,我觉得非常庆幸。回头张望,看见那两个人还站在房前,远远地指了指我,随后怅怅地离去了。他们是谁呢?
等我磨磨蹭蹭骑回来的时候,二姐已经站在窗前冲我叫喊了:“可爱的安瑟儿,你跑什么跑?人家送来你的两封信!”
来了两封信?这么说来,那两个绿衣人是来给我送信的?那又谁给我写来信了呢?卜懂和方流日?没错吧,肯定是他两个。
“让姐姐先瞧一瞧吧?”
“瞧吧,瞧吧。”我不在意。她没有瞧,把信给了我。拆开一看果然是他两个人,卜懂和方流日。这是预料之中的。
爸爸回来告诉我,那两个绿衣人是我从前最要好的伙伴,都是镇上的邮递员,一路送信来看望我,问我怎么躲避呢?有什么想法呢?这……我摇摇头,没有办法回答,我也不明白为什么那般飞快地躲开了他们。
又过了那么几天。二姐又在院子里叫起来:“贝安瑟收!贝……安……瑟……收!你听见了没?这封信呀,这里面装了什么啊?”
又来了一封信啊,是谁?这一下我变得不安了,还有谁……?
“让姐姐先瞧瞧吧。”说着,她就拆开了信,抽出一张卡片来。我看到卡片上是一幅亮晶晶的图画还有一行行的字,急忙冲过去,不顾一切地抢了过来。
“哎哟!看把你急的。”姐姐退在一旁。
卡片上画的是北冰洋,冰雪深远之处一棵正在盛开的鲜花,鲜花放射出荧荧的蓝色光芒。那是用工笔重彩画成的,描绘十分精致。旁边又附了一封短信:
安瑟,你好
回家过的愉快吗?北方的天气有多冷啊?
你看看这幅画,这仿佛就是你所说的,色彩的逆向反映,真奇妙!我也画成了,不论画幅的大小,也不论画幅的选择,只论精细和用心,但愿你会喜欢。
祝你假日快乐,学业进步!
阿雪朋
阿雪朋?蓝色的鲜花?祝你假日快乐?……这很惊喜,可又不意外!每当我象殉葬一样倒在画室地板上的时候,她是唯一赶来用脚步声把我惊醒的人。她总是来追问一个逆反常规的绘画方法,怎样把冷色逼近眼前而暖色推向远方,她的言语简简单单,笑容也是闪闪烁烁,每当脚步声悄悄地消失在走廊尽头之后,我如梦方醒。
“哎,你看这是什么花?”二姐叫起来,递给大姐看。
“玫瑰吗?”“……不是。”“月季吗?”“……也不是。”
“鲜花怎能开在北冰洋?”“从来没有见过呀!”
……
是啊,当鲜花盛开在冰雪中,变成了纯蓝色,而且闪闪发光的时候,你有什么办法画出来,能让它鲜艳妖娆呢?……阿雪朋?随着那些闪烁的色彩和跳跃的文字,有一张笑意盈盈的面孔忽然变得清晰起来了,扑扑地浮动!
“看,我们的安瑟儿收到了什么人的来信。”二姐故意对大姐说。
“是呀,脸都通红了,心在咚咚地跳!”大姐随声附和。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不是有这样一首诗吗?是专门启蒙无中生有的怪事的。我知道这只是一封普通平常的,别无他意的、友好的来信。但是有两个姐姐从旁边捣乱,扰得我心里不安宁了。急急忙忙把信藏起来,就象什么也没收到过,什么也不肯说出来。
呃!怪事就要来临了,我偏偏蒙在鼓里,装做不认真,不知道,却不知不觉地陷入了它的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