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露的时候,雪樱已带臣民离开了幻月城。幻月城外的天地飘起了鹅毛大雪,延绵的冰山嵌在破晓的天幕中透出绚丽幽深的轮廓。大雪萧然而落,扬扬洒洒,覆没了寂静的大地。
腾古尔沙漠的上空,云层呼啸卷成巨大的漩涡嵌在惨白的天幕之上,剧烈的气流开始倒转,此起彼伏的沙丘上黄沙飞扬,风起的时候就随着狂沙飞遍大漠。那来自天地的怒吼掀翻了猎猎飘扬的旗帜,铜铃叮当作响,像是远方的战场响起了铿锵的战鼓,邪异而悲凉。一阵强烈的节奏摄人心魄,细软的黄沙似若千层大浪,铺天盖地席卷而去,仿佛那个地方只存在于冥界一般,无声无光,唯有来自地狱邪灵可怖的召唤。
一切果然如萧幕所想,秦晏的大军已被困于愤怒咆哮的腾古尔沙漠。兵团将士被无情的漩涡风沙掀翻下马,他们竭力的抱在一起,可那些力量加起来也只不过是绵薄之力,无法抵挡沙尘暴如猛兽般的突袭。风里,那些摇摇欲坠的身形就像沧海一粟,渺小的还不如一颗沙砾。
人仰马翻的场面让暴躁狂妄的秦城主极其愤怒,“起来,通通给我站起来,你们这都是干什么吃的?我们要继续前进,站不起来的,通通给我斩了,满门抄斩。”
一听此话,将士们还是惧怕的,他们死死抱在一起,不让自己摔倒,再加上他们控制着自己的内息,不一会儿,他们就已经能够在强烈的风中屹立不倒,那样惊人的力量确实不是常人能比的。
砂风越来越强烈,那样巨大的力量拉扯着他们,如影随形,就算他们拥有超乎常人的毅力,但在如此狂野的沙尘暴席卷中,还是有不少“幻”兵团将士被卷入海啸般的漩涡,葬身于茫茫大漠。
见此混乱的情形,秦晏下马,从怀中取出一支绿色的短箫,吹出了几个音符,没想到,眨眼之间,一群有着两对翅膀的金色大鸟从不平静的天际铺天盖地的翱翔而来,它们在半空中形成有序的队伍,齐齐飞入漩涡。
奇怪的是,看似不及战士的鸟儿居然能与如此凶悍的漩涡抗衡,为它们的主人格挡一切巨大的力量。
秦晏居然昭出了魔物‘幻灵’,那些身躯庞大,有着两对大小各不相同羽翼的怪鸟便是龙麟神利用魔池魔性幻化而出的千年魔物,它们生性残暴。
秦晏使的天魔咒就是对幻灵最好的控制,因为幻灵的心脏里被植入了蛊毒,只要秦晏用绿箫唤出天魔咒,就可以召集成千上万的魔鸟,它们会拼命效忠主人,直到生命结束。
满空是‘幻灵’纷飞的影子,轰鸣震动了天地,略显灰暗的天陡然流光横起,一大片金色的羽翼遮蔽了黑色的云,它们急速移动着,带起诡异的风,那像是一种已经蛰伏千年的惊人力量,仿佛裂开了天穹。
潜伏在城楼之上的萧幕虽然从未面对过如此庞大的场面,但当他被送到这个动荡不安的王朝的时候,他就不再是曾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富家公子了,他很清楚自己的责任和处境,眼看天幕之上的金色大鸟形成了强大的防护界,逐渐退却着沙尘暴的威力,他毅然下令,“放箭!”
一声令下,幻月城十个精兵一齐后倾着身子,从箭壶中拔出箭,拉紧了手中的弦,只听“唰”的一声,利箭如雨般射了出去,杀气已在眉间一触即发,箭支如黑色的风呼啸而去。无数双金色的眸子突然黯淡,扑散双翼,竭力躲避着利箭的射杀。迫近的杀气如此强烈,那样闪着金属光的厚实羽翼隐隐沁出了红色珊瑚般的血色。
风声越来越凄厉,带着愤恨的哀嚎。
秦晏飞身而起,冷刀似的眼眸一闪,似若有着偏执的恨意,声音冷定如岩石,“云焕,多日不见,有长进了哈。”
话语之后,黯淡的密云下,兵刃的冷芒宛如微弱的明火,一闪即没。
萧幕没有丝毫停顿,高声应道,“秦晏,我可不是云焕,本大爷是萧幕,你的克星!今日,我就让你尝尝失败的滋味,免得你继续祸害苍生。”
极远处,忽然传来一声碎裂,暗藏了永不消散的恨意,“云焕,你给我出来,有本事就打赢我啊。幻月城,你将永远消失在梦华王朝的视野里,哈哈。”
此语一出,他漆黑的眸子终于露出了洞彻的表情,一时间,“幻”兵团数万将士拔剑而出,浩荡攻去,那样的冲杀惊天动地。
那片迷幻的土地在那一刻其实和历史一样,仍然充满了血与火。
萧幕再次下令,“将士们,接下来轮到你们表现了,集中精力,一定要专注,然后将你们手上的枪对准他们的太阳穴,一开枪,他们就没辙了。”
“是,我们定当不负公子所望。”
虽然枪那玩意儿对于将士们来讲是从未相识,更不知其作用,但他们的学习力却是惊人的。三日苦练之后,萧幕已将他们训练成了一个个神枪手,百发百中。
风更急,黄沙翻滚,没有一个“幻”兵团将士知道对方使用的是何种武器,更不知道如何去抵抗,这场决战看似是十万对十,可谁又知晓其中的玄妙之处呢?
特殊而制的子弹沿着完美的直线重重打击到对方的太阳穴,一行行的将士突然倒地,不管他们再怎么努力也无法从沙漠中爬起来,一种莫名的痛将他们撕裂着,惨白的面孔充满了令人悲悯的苦痛。那一刻,战士们的生命仿佛是美丽而残酷的。
短短一刹那的静止,就像是遥遥而不可及的永恒,静止之后,秦晏提起一口真气,将身形施展到极快,风云聚起,呼啦一声如风卷起,夕影剑急斩而去,仿佛交织的闪电。
夕影剑的光隐隐如鬼魅,剑身逐渐由银灰色呈现出了如烈焰般的红。那一剑毫无阻拦地画出了一条弧线,没入萧幕的肩头,他一个踉跄,只觉血气倒冲。
秦晏笑了,然而只是淡淡道了句,“我才出了‘夕影’的第一招,云焕派来的大将也太逊了吧,如此功夫也想与我秦晏匹敌,简直是侮辱本城主的名声。”
萧幕脸色青白,眼里有愤怒,然而他也仍是蹙眉沉思,回想着神秘人教他的招式。
暮色沉沉,死寂。
萧幕按剑而起,手指迅速画出一道符来,白色弧线腾空而起,与对方斩来的光芒相击。此刻,两道银光如梭般快速穿过了云层,刺向黄沙漫漫的大漠。这一反击,还是秦晏占了上风,准确而凌厉的剑势仿若很轻,甚至不及一片羽毛的重量,但却充满了令人窒息的力量。
两种巨大的力量再次交锋,萧幕又一次被夕影剑逼退了几丈之远,砂风里闪出夺目的光来。隔着薄薄的衣袖,他明显能感觉到对方剑的冷冷锋锐,几乎要割破肌肤刺入他的血脉。
狂野的风里再次传出了对方的纵声长笑。
萧幕的胸甲已裂成几块散落,但他的眼眸里始终充满了激越的亮色,如此疼痛就如鞭子抽打在他身上,肩、背都已突兀起无数的血痕,一时间他思绪翻涌想起了尘封于大脑中的招式,为了幻月城,为了等待他归去的家人,他没有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