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鐩望着王渊领军而去,突然记起伤心事,他问旁边的刘惠:“杀我兄弟赵蟠那个贵州举人叫什么?”
刘惠愣了愣,回忆道:“逃回来的士卒也讲不清,有些说叫王坚,有些说叫王炎,也有的说叫王渊。但那只是个举人,这可是状元,不会是同一人吧?”
“哪有恁多武艺超群的士子,怕就是同一人!”
赵鐩咬牙切齿道:“当时会试应该还没放榜,所以这厮自称贵州举人,现在正好中了今科状元。”
杨虎的爱将被单挑阵斩,现在脑子还很迷糊,问道:“赵秀才,你们读书人都这样?你打仗是个疯子,那状元打仗也是个疯子,比朝廷的武官可厉害得多!”
赵鐩冷笑道:“若天下士子皆有如此本事,哪还有你等举事的机会?”
刘惠还是心有不甘,指着远处的二百骑兵问:“就这样由他大摇大摆离去?”
“你当我不想报仇?”赵鐩愤然道,“咱们的骑兵全都进城抢东西去了,两条腿怎么追人家四条腿。诸位兄弟,刘六刘七皆非做大事之人,眼下官军追赶甚急,且先与他们合力南进。等过了沧州,咱们就分兵单干吧。”
“他们若去山东,咱们就去河南。”杨虎是反贼界的老前辈,他举事时间比刘六刘七更早,因为各种原因尊双刘为首领,但心里早就积满了怨气。
一来刘六刘七太过残暴,二来刘六刘七分赃不均,就算赵鐩不说这种话,杨虎也想突围之后率众离开。
刘惠催促道:“已经耽误不少时候,我们也快进城吧。刘六刘七吃肉,怎么也得分些汤来,再晚进城连汤都没得喝。”
杨虎立即率兵进城,打算带属下抢掠,没心情也没能力去追赶王渊。
刚刚接近城门,赵鐩突然指着王渊离开的方向,惊骇道:“又回来了,他们想干什么?”
杨虎抬眼一望,只见二百骑兵直奔已方大营,气得破口大骂:“这杀坯,欺人太甚!”
……
王渊叫阵单挑时,伍廉德已带人回去拿东西,几百民夫那里有不少物资。
见伍廉德身上带伤,王渊问道:“你们遇到敌情了?”
“遇到些贼寇哨骑,”伍廉德冷笑道,“他娘的,这些反贼也精明了,居然知道放出哨骑打探消息,而且还绕后截杀咱们的辎重队。好在南边的哨骑不多,大部分都在北边探知官军主力。”
王渊追问道:“伤亡怎样?”
伍廉德说:“死了六个锦衣卫弟兄,运粮民夫死了好几十个。不过贼寇也没讨得什么好处,现在估计回县城这边报信来了。”
伍廉德带来一些油罐和火把,就地分配之后,王渊让大家将火把点燃。
“王御史,要打哪里?”朱智问道。
王渊朝敌军大营一指:“当然是袭营,我叫阵的时候,趁机观察了一下,敌营似乎防备空虚。”
朱英问道:“一座空营打它作甚?又没首级可斩。”
“我们要首级做什么?之前立功还不算大吗?”王渊反问。
朱英不再言语。
等众骑都点燃火把,王渊笑道:“诸君,随我袭营!”
此时此刻,大部分贼寇都已入城抢劫,杨虎、赵鐩等人也出营压阵,敌营只剩老弱病残、贼军家属和一些守粮贼寇!
眼见官军去而复回,赵鐩惊惧大呼:“快快回营,保护家人和粮草!”
王渊率领骑兵绕向贼营后方,中间相隔足有两里地,赵鐩哪里来得及救援?
搬开简易篱笆,二百骑兵穿营而过。将油罐扔在易燃物上,举着火把见东西就烧,瞬间贼营里就燃起熊熊大火。
营中贼寇没有任何反抗力,连兵器顾不上拿,就哭嚎着四散奔逃,转眼间贼营被烧得一塌糊涂。
“粮草,老子的粮草!”杨虎气得浑身发抖。
赵鐩反而冷静下来,也不管自己的妻女是否平安,冷声说道:“不要回营了,快把刘六、刘七、齐彦名他们叫出城来!骑兵,我们需要骑兵,不然只能傻站着挨打!”
王渊率二百精骑把贼营杀个对穿,刘六刘七却还在城中劫掠。
这种破城抢劫的腌臜事,至少得持续大半天,即便贼首下令也根本收不住。
杨虎已经快疯了,埋怨道:“营中粮草怎不留人看守?”
赵鐩气恼道:“各部都有留人,但各守各的,兵力太过分散,哪挡得住二百精骑突营?杨大哥,这还是号令不一的问题。等脱离了官军追击,咱们应该开府建牙,统一军令,严明制度,否则永远都是一盘散沙!”
“他们烧了营还不走!”刘惠两眼通红道。
杨虎已经快哭了:“这贼状元怕是想要进城,胆子也太大了吧!”
赵鐩说:“我们也快进城,将这厮堵在城内!”
静海县城几道大门全部洞开,除了杨虎等人的亲卫队,其他贼寇都已进城劫掠。
而且疯抢之下,居然无人看守城门,否则王渊哪有杀入城中的机会!
王渊带人绕向东门而入,随处可见不成建制的小股贼兵,还有不少百姓在哭嚎逃命,四下里一些房屋已经起火。
“官军已至,杀贼报国!”
王渊带着二百骑兵大呼,吓得城中贼寇纷纷逃窜,还真以为官军主力杀来了。
朱智挥刀接连砍死数贼,哈哈大笑:“跟着王御史打仗,真他娘畅快!”
王渊却在连声喝骂:“都不准下马割首级,这种时候还要屁的军功,当心贼寇把咱们堵在城里出不去!”
朱智连忙下令:“不许下马,不许下马!”
太监朱英仿佛再次变成健全男人,他挥刀左砍右杀,自己都不知道杀了多少,反正这些贼寇见到官兵只顾逃命。
刘六、刘七、齐彦名等人,在本县典史的带领下,全都聚在几处富户家里。他们指挥贼寇抢劫钱粮,突然接到城外禀报:“大营被官兵烧了,杨大哥请诸位头领速速整军!”
“官兵来了?”众贼首大惊。
突然,又是数百贼寇狼狈奔来,边跑边喊:“官军杀进城了!”
刘七惊慌莫名,问道:“到底有多少官军?”
逃窜贼寇惊魂未定,回答说:“不知道,反正到处都有官军!”
齐彦名也慌得一逼:“快快收拢士卒,撤到城外再说。”
收拢个锤子,别说纪律奇差的反贼,换成官军都收不回来,那些贼寇早就抢疯了。
对王渊威胁最大的两千余贼骑,此刻全部散在城中,许多冲进民房,下马烧杀抢掠,早就变成了步兵。
所有贼首当中,齐彦名麾下的骑兵最多,足有三百转战数省的精骑——并非马贼之流,而是全部披甲,已经可以结阵冲杀的强悍骑兵。
这三百精骑,是齐彦名的宝贝。
父母兄弟可以不要,金银财宝可以不要,数千步卒可以不要,那三百精骑必须拉回来!
“齐营归队,齐营归队!”
齐彦名领着身边十多骑,沿街串巷大声呼喊。但城中太乱了,到处都是叫喊声,他跑完整整一条街,只拉回来三十多个骑兵。
朱英惊喜大喊:“王御史,这里有个贼头!”
“杀!”
王渊纵马追击,齐彦名身上披挂山文甲,一看就知道是个贼寇首领。
二百精骑在大街上冲锋,齐彦名身边只有五十骑,他立即选择调头逃跑,把王渊引去刘六刘七那边,到时候便可将官军围而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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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方距离非常近,王渊拿出弓箭射击,可惜被贼兵挡住了,第一箭没能杀死齐彦名。
连发数箭,一箭一个,但齐彦名狡猾异常,躲在人堆里就是不露头。
“别追了!”
王渊见前方的贼寇越来越多,也顾不上追杀齐彦名,带领骑兵转向另一条街道。
齐彦名吓得两腿发软,躲进民房不敢再出来,只让自己的手下去收拢骑兵。
“那边又有个贼头!”朱英大呼。
二百骑兵全都兴奋莫名,跟着王渊一起杀过去。
这些全是刚收拢的步卒,个个身上带着财货,足有四五百人之多。二百骑兵轰隆隆踏去,反贼们哪敢应战,背着财货就四散而逃,任凭贼首如何呼喊都无济于事。
王渊连续斩杀数人,朱智这次跑得快,直接奔那贼首而去,一刀将其砍翻。
朱智下马割掉收集,又生擒一个贼寇,问道:“此獠是何人?”
那贼兵见到首领的头颅,哆嗦道:“张……张张张,张大哥!”
“叫什么名字?”朱智用刀架在此人脖颈上。
贼兵惊恐回答:“张秀,张秀……张大哥。”
“晦气!”
朱智郁闷无比,只是个无名贼首,他想杀的是刘六、刘七和齐彦名。
其实,朱智若不将张秀斩杀,再过半年左右,这家伙也要上朝廷的悬赏榜文。
王渊喝道:“别啰嗦,继续冲杀!”
此时,杨虎、赵鐩等人已带兵进城,汇合刘六、刘七于南城区。听说只有二百官兵,气得刘六刘七脑袋冒烟,众贼分走两条街道朝王渊追去。
“那边有个穿锦缎的贼头!”朱英又喊道。
朱智这次跑得更快,策马转瞬即至,砍死这人又抓贼询问。
“哈哈哈哈!”
朱智疯狂大笑,捞起头颅上马,回头说:“王御史,我杀了刘六的侄儿刘彦深,这次真他娘赚翻了!”
王渊懒得理他,下令道:“快撤,从北门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