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梦中的客人

没想到这个问题一问出来,刚才孙慧脸上的那份轻松和信任一下子就收了起来。

她仿佛大梦初醒一般,不再说话,随后将身体往后朝椅背上靠去,同时用与刚才截然不同的眼神打量着沈然。

“我明白了。”她自嘲笑笑,“原来你是来问这个的啊。什么梦里面的人,唬人的,挺高招啊。”

“哎呀……”陆城不禁感叹一声,他看出孙慧已经不信任沈然了,要坏事。

沈然却仍旧安坐在她的对面,脸上并没有大的变化,也没有因为事态变化而露出慌张的神色。

陆城想问他是否需要帮助,或者结束。

但是他等了一会儿,沈然依然如此,他看着沈然的反应,决定暂时不发问。

他知道沈然如果有需要随时都可以给他一个暗示或者是手势,而现在沈然脸上的表情仍是笃定的。

就在这时,小美一个电话打进了陆城手机。她有一个最新的消息要告诉陆城。

陆城还在盯着沈然这边,他让小美发信息给他。

看了消息,这的确是一个挺重要的信息。

不过他不打算打断沈然的审问,继续往下看着。

“呵,其实你大可不必这么心急,再唬唬我,再说说我家什么的,说不定我就告诉你了。”孙慧的脸上重新换回上了那副自嘲而戏谑的笑脸。

“我不是唬你。我也真的想知道你家的事情。只是我们说到了你母亲,所以我会问你。”沈然面对她的嘲讽没有显出生气,也没有慌张地解释什么,只是以诚恳地态度作了说明。

“我不相信你,你只是想知道我为什么杀人,你根本不是什么我梦里的人。你什么也不关心。你只是想骗我。”这个时候孙慧已经表现出了极度的不安全感和对沈然的埋冤。

沈然在观察着她的所有表现,语言和神态。从专业角度来看,孙慧其实不是在埋冤沈然,她是在埋冤所有曾经应该关心她,却对她熟视无睹的人。

这些人也许是她的亲人,也许是某些可以对她施以援手的人。

就是因为心里堆积了太多的埋冤,所以她带着这种委屈,一旦遇到不安全的情境,就要启动自我保护的模式,去嘲讽对方,攻击对方。

就像孩子的哭泣,总是词不达意。这背后是她的指责,也是她的脆弱,她用一种攻击的姿态,去掩盖自己的孤弱无助,去指责那些不曾给予她关心的人,那些欺骗过她的人。

她心里的那个小孩在哭泣,希望得到安抚。

只一闪念,沈然就已看透这些,所以他不会真的生气或者动怒。

但是他同样不会赞同和屈服于她的这种攻击,因为嘲讽和攻击本来就是错误的表达,会伤害到真心想帮助她的人,同时也让自己受到伤害。

他现在已经完全将孙慧当作自己的病人在对待。

所以他此时的关心也是真实的。

他继续严肃地和她作着说明:“我的确是你梦中的那个客人。你可以问任何问题来验证这一点。在梦里,我没有抛下你,现在也不会。我关心你的事情,我想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你的父亲究竟做了什么,这些我都还想知道。只是我不会回避问题。现在我在问的这件事,你的确做了,是吗?”

沈然就像一个坚定而可靠的朋友,或者是父亲,给予她保证,给她力量,去面对曾经发生的事情。

孙慧再次收回了挑衅的笑意,短暂的沉默。

“是你,没错。是你的话,也可以说吧。除了你,我还真想不出来我会对谁说这事。本来也没什么所谓,我也没准备逃。也许,我就是在等一个人听我说,也未必呢。”

看起来,沈然重新获得了她的信任。

虽然没有完全看明白这个转折是如何发生的,陆城对他们接下来的对话重新有了期待。

“是我做的。”她承认了。

“为什么这么做?”沈然没有显出兴奋或者意外,依旧平静如初。

一个经验丰富的咨询师往往在面对谈话的变故时也显得较为沉稳,无论病人如何挑衅,甚至攻击,他都能坚守自己的位置,不退缩,不反击,维持一种平等而有力的秩序。这在无形中给对方传递出一种稳定的力量,让对方也退回到自己的位置,继续尝试完成这场平等的对话。

沈然不止在与人碰触时格外敏感,有着特殊的能力,他在观察和谈话时也有着与众不同的能力,这也属于他的一种专业天赋。

陆城不是心理专业的,对于他们谈话当中出现的交锋,不能完全分辨,但他也在观察沈然的时候产生了一种朦胧的感觉。

这个看似柔弱的男人,其实很有力量,一种内在的力量。

可以说是表面低调,不露锋芒,但当他发挥自己的耐力和本事的时候,却总是给自己一种意外之喜的感觉,陆城觉得自己越来越不能小看这个不如自己强壮的男人了。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目光已经在沈然的脸上停留了许久,沈然认真时候的神情,的确很抓人,那是他在大多数时候都不会表露的神情。

“她们说过要帮我。她们自己说的,不怪我……”孙慧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呼吸有些急促,情绪也隐约有点激动。看得出来,虽然她已经决定要说出这件事,但在表述的时候仍有一点困难。

“什么意思,她们说要帮你?你是怎么认识她们的?”沈然试图理清她话中的逻辑。

“我认识她们,她们是我老师,她们是来帮我的。”

沈然怀疑她毒瘾又犯了,要不就是这个问题触及到了她某处创伤记忆,所以在表达的时候非常费力,带有痛苦的情绪。

他只能从她碎片化的只言片语中捕捉信息。

“你是说,她们原来是你的老师?”虽然沈然对这个案子的个中细节了解不完全,但他听陆城提过,这个女人应该不是申市的,是外地来申打工人员,怎么会有本市的老师?

关于这一点,审讯室外的陆城倒是已经掌握得八九不离十了。

但是他一时半会儿也和沈然说不完全,于是就通过耳机,简短地和沈然做了说明,“她小时候出生在申市郊区,因为是女孩,一直躲着藏着没给她报户口,后来举家到外地生活,就落在了外地。”

从陆城简单的几句话语,沈然能够推测出一个大概。所谓因为是女孩,所以躲着藏着没报户口,应该是因为家里打算再要个男孩,又因为当时的政策,他们害怕不能再要孩子,所以这样做。

“她们是你的什么老师?”沈然还是想通过自己的询问了解得更清楚一些。

“是我的咨询师。”沈然听到这个,倒是有些意外。同行啊。

通常来说,咨询师是帮助来访者的,只要关系维系正常,他们和自己的来访者之间应该是关系不错的才对。

一个人在什么情况下会把自己的咨询师给杀了?

她自己也口口声声说,两位老师都说会帮她。

要知道,从某种角度来说,在现在的这个场合下,沈然现在也可以算是她的咨询师。

沈然记得,这两个受害的老师同属于一个学校,同时,他们又都参加过一个校外的心理咨询机构的公益项目。

孙慧要不就是在这个学校里,做学生的时候,曾经向两位老师咨询过心理问题,要不就是在那家心里机构接受过咨询服务。

真实的情况是后者。

孙慧已经举家在外地工作生活,本来和申市应该不会再有关联。但是搬出申市后的某一年,原本一直待在家里的母亲声称自己也要出去工作,所以带孙慧回到申市,回到一个亲戚的住所暂住,母亲还在这里找到一所郊区的私立中学,交了一些钱就让孙慧进去上了一段时间学。

就这样,在她成长的过程中,母亲不止一次带着她这样来回在申市和俞市之间。

孙慧上的并不是两位老师所在的学校,那她又是怎么联系到这两位老师的呢,她为什么会去心理咨询机构?

沈然知道,孙慧还没有把她的全部过往告诉自己,而且是最关键的那个部分。

“我在咨询机构见到了她们。”

“你为什么会去那个机构?”

她一时没有回答,就那么直直地看着沈然,似乎在考量是否该说,该怎么说。

“这个我们已经查清楚了,”陆城的声音再次从耳机里传来,“她在风坪区精神卫生中心确诊过精神分裂。”

精神分裂?

这是心理疾患中相对严重的一个种类,是需要通过药物来治疗和控制的,否则会有加重的可能。

这种疾病最显著的症状就是幻听,幻视,也就是说出现幻觉,还可能伴有偏执,妄想等其他并发的症状。

人们在骂人的时候,常常会用“神经病”一词咒骂取笑对方,其实确切来说,他们想说的其实是精神病,更精确地说,就是精神分裂。

在骂人的话里,这已经算是一个很难听的词汇,可见我们普通人对于这种疾病有许多的不理解和恐惧。

我们还常用另一个词与精神分裂患者等同,那就是“疯子”。

精神分裂病患在发病的时候可能就真的像是一个疯子,缺少思维和语言的逻辑,这是一个客观的现象。

在骂人的时候,我们平常人或许也没有想得太多,也并非对精神病患有什么特别的恶意。

只是身处事中的人是否有足够好的心态,去面对自己的疾病和生活,那就是因人而异的事情了。

从孙慧的神态看来,这的确是一件令她困扰,痛苦,甚至是难以言说的事情。

沈然考虑是否要在这个时候继续追问,没想到孙慧在犹豫过后,还是主动张口说到了这件事。

“我不是去读书的,我是去看病。”她从鼻腔中呼出一口气,继续道:“我很快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妈妈不敢告诉爸爸,她带我来看病,她自己也有发病过。”

精神分裂有一定的遗传比例,孙慧的家庭成员很有可能有精神疾病的家族遗传史。

“我不能确切记得,爸爸是什么时候知道事情的全部的。我就记得,有一回妈妈在公交车上,崩溃大哭,当时所有人都看着她,她也没有停下来,就像疯了一样!

我叫她,她也没有停下来,然后她突然拉着我跳下车,说去找爸爸。她一见到爸爸,就在爸爸面前跪了下来!她还拉着我,让我也跪下来,把我的头按在地上,给爸爸磕头。我当时什么也不懂,害怕极了。

我从小学习就不是很好,从那以后,爸爸好像对我更不满意了,他经常打我,骂我蠢,说我是傻子。

后来,我去看病的事情不知道怎么被其他人知道了。

我知道他们一定是知道了。

那些同学都觉得我有病,不愿意靠近我。我记得有一个同学迎面朝我走来,却假装没有看见我,从我身边走过去,过去了以后,又和其他同学窃窃私语,看着我笑。

妈妈说是我太敏感了,但我觉得不是,他们就是在笑我。

没有人和我做朋友。

男同学也欺负我。

和老师说也没有用,老师还反过来问我要不要休学。

这样过了一段时间,妈妈让我不要再去医院看病,吃药了,去精神病医院会被人笑的。再难受也得忍着,要和正常人一样,不要再做一个被人嘲笑的病人。

妈妈说她就是一直这么忍着,她说她会保护我,陪着我。

可是,我真的感觉快忍不下去了,我很害怕,我的情绪很差,越来越不稳定,我还有一些很可怕的想象,有时候我也分不清那是想象还是真的。

所以,我去找了咨询师。

有一个机构在搞公益活动,不需要太多钱,我可以自己一个人去。”

第一百零五章 出卖第一百零二章 猎物第六十章 老练第二十二章 插曲第五十二章 继续第九十章 白色房子第三十六章 群第五十九章 新消息第二十七章 李丽姿第七十一章 巧合第七章 两种人第八十三章 闷第七十五章 镣铐第九十九章 直觉第五十章 你是谁第四十五章 小人第五十四章 晚餐第十八章 顾问第二十五章 带她来第九十八章 重逢第八章 进入第八十五章 秘密第二十六章 女孩第五十五章 对抗第六十章 老练第一百零二章 猎物第一章 惊醒第六十七章 失误第五十四章 晚餐第八章 进入第一百零七章 枪声第一百章 老板第九十六章 失踪第三十章 喜欢第六十章 老练第一百零三章 催眠第十六章 触碰第七十七章 湖水第十二章 房屋第四十五章 小人第一百零六章 心事第八十四章 缘第八十八章 炸第七章 两种人第一百零六章 心事第一百零八章 心里话第二章 子*宫第七十三章 脸盲第二十五章 带她来第三十四章 预演第七十九章 第四个楚妍霏第二十八章 袋子第四十八章 那不是我第七十一章 巧合第三十一章 想要我的命吗第九十七章 我的尸体第三十二章 爱的能力第十九章 长发女人第二十八章 袋子第四十九章 玩味第十六章 触碰第二章 子*宫第五十七章 关联第三十三章 好看第五十七章 关联第四十六章 证据第二十八章 袋子第十五章 那张脸第二十八章 袋子第七十九章 第四个楚妍霏第十四章 梦中的客人第三十二章 爱的能力第一百零四章 关心第六十五章 监控第十七章 父亲第一百零七章 枪声第一百零三章 催眠第二十五章 带她来第三十四章 预演第五十六章 暴力因素第四章 你想见我?第七十八章 重复第三十五章 我还不想走第一百零八章 心里话第八十七章 韦东旭第三十七章 抽支烟第四十三章 意外到访第十四章 梦中的客人第五十五章 对抗第二十章 不该看见的东西第八十三章 闷第一百零五章 出卖第六章 菜肴第一百零八章 心里话第四十二章 黑影第三十二章 爱的能力第六十一章 电影第十七章 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