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情况真是十分的危急,三元整个身体除了鼻翼以上全部都被绿浆覆盖,他自己能感受到全身被紧裹在一层冰凉感的压迫之中,无论如何提升灵量,都移动不了哪怕是区区一个手指,整个人完全地僵住了。
更要命的是,毒液对他身体的侵害已不仅仅是停留在体表,那浆液见缝即钻,从七窍逼透体内,首先被突破的是鼻孔,两条阴凉粘稠的液体带这极强的刺激感钻了进来,沿着鼻腔上行,再顺器官向体内渗透,反过之处,三元能明晰地感受到,器官组织正在“突突”地发生着异变。
随机就是双耳的耳道,那液体从双耳灌入中庭,试图缠绕住大脑,三元还保留着思考的能力,不过整个身体的结构此刻正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三元感觉背部生疼生疼,好似被冻裂了一般,整个人即将从背部撕裂开来。
那浆液继续在想头顶攀爬,即将要将他整个人全部包裹住了。现在潮湿阴冷的感觉已经爬上了面颊,三元极想闭眼,但是做不到,双眼眼睑强制撑开着,见一层阴影从下逐渐阻隔视线。那浆液汩汩上行,竟然爬进了眼眶,在眼前抹上了一层暗绿色的浆糊。
泪腺开孔处突然好似有两道冰针扎入,虽然酸楚难当,但是因为倒灌进来的腐液迅速充满,反而流不出眼泪来,眼前已是一片模糊。透过模糊的阻隔,三元能看到自己执叉只手已经完全异变,正在不受自控地摇曳,好似鳍手一般。
完了,这次是真的完了,一点办法也没有。
趁还有一点点思考的能力,三元的头脑中不自觉地天旋地转起来,所有以外事件、人物,如走马灯般在眼前旋转。“嚓嚓嚓”不停有白闪在模糊的视线中明亮闪耀……
三元心头一动,既然已经失去了所有,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孤注一掷了。三元想到了一个诡辩之术,这个,未必不是最后的契机!豁出去了吧,三元突然运动心念,召唤起了明心诀!
啊?金光大字闪耀,明心诀在视屏范围中横空出现。三元狠一狠心,默默念诵起来……
要说这明心诀是只能在梦中使用,脱离梦境用的,莫邪师曾经警告过三元,念动明心诀之前必须要先确定自己是否的确身在梦中,若是搞错了,以为在梦里,其实没有,那可就惨了,明心诀一样会起作用,带你离开这一层世界,向外突破到下一层世界之中。如果是梦里,梦就醒了,如果是现实,那可就要落到大千世界之外,进入万劫不复的虚空未知之地。
何以三元在这个时候会突然想到使用明心诀呢?他明明清楚自己并不在梦中啊!
呵呵,正因此,才要称其为诡辩之术啊!这就是三元极其机智精明的地方了。如果知道自己是否在梦中,感觉并不重要,因为感觉往往会带有欺骗性。大多身在梦中之人,是不会觉得一切尽为虚幻的,反而以梦中的逻辑为逻辑,任凭谬误百出而不自知。所以才需要借辨之物的佐证,莫邪师教过三元如何使用借辨之术来知梦识梦。
但是借辨习惯的养成却不是一时一刻的事情,需要反复的练习和极其强大的自控意识。三元虽然还没有到这样控辩自如的地步,不过以他的先天造诣,却能够在急需的时候得到顿悟的提示。虽然不是出于主动思辨,但是也足以证明三元的高度敏感。
原来,就在刚才,三元隔着模糊视线看到自己的双手异变为鳍手的瞬间,突然头脑中闪过一个想法。他的借辨乃是左手臂上的无道红印,若这红印仍在手臂上,则是真实世界,若这红印消失不见,则是梦中世界。而此刻,他连手臂都已经幻化不见了,又如何能够保留借辨之物呢?所以,眼前的这一切极有可能是梦境,而非真实。
至于他是哪一刻开始入梦,恐怕在梦中的自己是断然不会知道的。不过既然异变已经发生,与其变成不人不鬼的妖物,还不如孤注一掷,将明心诀搬出来一用,说不定能顿时就化解了眼前的魔障呢?
事实上,任何一个神智清醒的人,恐怕都能想到,如此不可思议的事情是不可能在现实中出现的,由开始就知道必是梦境,为什么三元反而不知道,一定要到最后最紧要的关头才得到顿悟呢?
其实原因有三点:第一,小邱庄所发生的这一连串的事情,本来就不正常,如果说只有梦中才能出现不能解释的事情,那稻田中的那些小青蛇能解释吗?突然如此巨大数量地集中出现,正常吗?第二,三元之前在小会堂得到的那个清醒梦给了他太多的心理暗示,使他事实上一直处在一种异变期待之中,虽然这种期待是他自己所不易察觉的,但是在意志上令他非常容易被施以控术,于梦中迷失念虑;第三,那就是最为简单的一个道理了,任何人在成为超级强大的梦控师之前,都是非常相信自己的梦境的,要在梦中对环境产生怀疑,是需要非常大的勇气与控技的,不是人人都能够做到。不然怎么会有庄周梦蝶抑或蝶梦庄周之疑呢?
对于目前的三元来说,念动明心诀到底是脱离梦境返回真实世界,还是脱离真实世界进入虚幻空间,抑或从一层梦境穿越到另一层梦境之中,全然都是一样的。或者也有可能,每一层梦境其实都是一个真实的世界,不过分处在不同的感知空间之中而已啊!明心诀乃是一把开门的钥匙,从那个通道中出来,进入另一个通道必须开启之门就在明心诀的金光闪耀之中!
我们现在只是以一个世界为主视角,命令这个世界是所谓的现实而已。
三元倏忽浑身一颤,睁开了双眼,一背脊的冷汗。他觉得身体陡然一松,软绵绵好似无力要倒下一般,不自觉地向后仰躺而去。
“哇!”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惊呼!“小心脚下。”
发出这声惊呼的人正是荣根,不过三元还没回过神来呢,已经收不住脚了,就台阶上一骨碌斜下身去,脚跟划下台阶,屁股着地,觉得背后被人撩了一把,估计是荣根想拉他,可惜没拉住,沿着阶梯滑滑梯一般地滑了下去。
心中还在发懵呢,直到身体在转道口停住,屁股彻底坐稳了,三元这才算真的明白过来。后背生疼生疼,好似被撕裂开一般,他突然心中一动,这感觉,怎么与刚才的梦境一般无二,脊背上那是一个台阶一个台阶挨个蹭下来的,能不疼吗,早就蹭掉了一层油皮了!
他这时跌坐地上,动都动不了,听身后“嗒嗒嗒”传来一连串的脚步声,“怎么样?怎么样?摔坏没有?”一群人七手八脚的下来搀扶他,三元懵懂地向诸人望望,原来是荣根他们几个,怎么回事,他们不是留在上面了么?到底自己是几时开始入梦的?
荣根等人都拿着灯具呢?三元糊涂了,“快把等吹了,小心着火……”不对,他嗅一嗅,没有闻到刚才那股刺鼻的酒曲味道。
麻痹稍稍过去了一点,疼痛则更是剧烈,在诸人的搀扶下,好歹能站起来了。三元再回头看,楼梯两侧并没有事先布置的柴堆,也没有浇灌上易燃的高浓度酒曲,这是怎么回事?
他面露疑惑之色,不过很快,记忆逐渐复苏,这竟然是与刚才截然不同的一段记忆了。
三元记起荣根要下地窖取小青蛇的样本,然后自己试图阻止他,但是没有小青蛇样本,清爷配置不出解毒药剂来。所以他才决定,与荣根等人一同下窖,可是,到窖口之前的记忆他全都清晰,进入那窖门之后,他的记忆就已经完全错乱了,他所能记住的是梦中的片断,到此刻彻底清醒过来,逐渐真实记忆连续起来,回到头脑中,而梦中的那些则如幻影迷雾,琐碎凌乱起来。
三元甩一甩头,使劲回忆梦中的记忆,因为这些支离碎片,对他来说都有可能是重要的提示!
三元在荣根的搀扶下,艰难地站立起来,应该没有伤及骨头,还算经摔。现在三元所处之处,乃是第一层地窖与第二层地窖之间的平台。
他转过身,突然问荣根,“装了青蛇的四个坛子,就是放在这层窖洞之中吧。”
“呃,对!”荣根惊疑地看着三元,“可是……你怎么会知道?”
“荣根,我现在不确定开启那些坛子会发生什么事情,不过我已经知道我们该怎么做了,你让你这几个兄弟退到地面上去吧。”三元冷冷地说道。
“啊?”荣根等人互相看来看去,满脸的不解。
三元又道,“原本我是想你也上去的,可是这会儿明显我腿脚不便了,一个人恐怕完成不了,你必须留下帮我。其他人,全部退到窖口去,在窖口准备好大量的茶引和柴堆,我现在已经得到了大量的提示,明白该如何治那怪物了,那怪物性寒怕火,你们上去的路上,把两边那些梯道旁小窑洞内拜访的各种茶引都就地倒在地上,不过记得,做这事情之人必须走在队伍的最后,并且严禁明火,明白么?你们再来路上绑三道绊索,然后你们守在窖门口,仔细听清窖内的动静。若听到我喊放火,你们就把手中的灯具里的明火丢进来,将地窖引燃……”
“可是!”荣根面露疑色,“他们向下放火,我们两该怎么办呢?我们那时若还在地窖下面岂不是无路可逃必死无疑了吗?”
“不会,”三元自信地摇一摇头,“我另外还有一道安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