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章拿定主意,无论如何都不愿与其他人分享重瞳的秘密,就如同他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其他人知道他梦中的那些秘密一样。所以他决定不会当着众人的面打开布包。
既然正好连王强也没有偷看过布包中的东西,那自己就耍个小聪明,把这事遮掩过去,然后再亲自去密室,一探究竟,破解重瞳之迷。
慕章既然这样想,他就要能找到办法,解释这布包中蠕动着的肉团到底是什么。既要解释的合情合理,又要旁人不会要求去打开检查。这岂不是一件难事么?
这对其他人可能是件难事,但是对段慕章却算不上难。若是连这样的局面他都对付不了,他也就枉被人称为京城第一才子段三郎了。
王强说完自己的遭遇,段慕章拿眼去看神情紧张的丁甲王强二人,心下略一盘算,便有了主意。
他将微微前倾的身体坐正,自己先调整下情绪。换了副神态,轻松一笑,漫不经心地脱口说道,“你的鬼话说完了么?在我看来,这本是一件很容易解释的事情,亏你说的如临神鬼,不过是因为你见识太少,自己吓唬自己,想引我们一起恐慌而已。”
王强如何肯认啊,异物就摆在眼前,这公子居然不信,强辩道,“这个,我说的话你可以不信,可以说那些鬼打墙的遭遇都是我信口胡编的。可是这布包中正在蠕动的肉团又是什么?你敢打开一看么?”王强一脸错愕,不知道慕章要怎样解释呢?
慕章哈哈一笑,绝不肯有半分示弱,“我来告诉你这是什么。你听说过剥皮狸猫换太子的故事么?狸猫剥皮尚能冒充刚出生的婴儿,小小碎布包裹起一团烂肉,有何可怖之处?”
“它为何还会蠕动?”王强怎肯罢休,咄咄逼问。
慕章道,“这虽然摸上去是一团烂肉,却不是普通的烂肉。不然萧衙内怎会如此感兴趣,还叫你翻墙去偷盗?这,必然就是传说中的太岁,俗称肉灵芝。本草纲目》中称之为肉芝,称其为本经上品。山海经》中称之为视肉、聚肉、肉芝。你们读书太少,自然觉得奇怪。这物古人书籍中多有记载,得天地之精华而成,十分的罕见。但是出太岁之处不宜动土,这太岁体积尚小,应该还是个新芽。所以你所看到的那所故宅虽然旧废即便荒置也不能拆除,就是这个原因了,我看并没有其他悬疑之处。”
“原来这就是太岁?倒是听说过太岁头上不能动土这样的说法,至于太岁到底是什么,小的我却从来都不知道。公子打开布包看看,这个太岁长的什么样子?”王强听慕章说来引经据典言之凿凿,疑心也有些动摇了,毕竟太岁这个东西他是听说过的。
插一句:若有书友看到这里也不清楚太岁到底是什么东西,请参考百度百科,词条“太岁”;或者推荐看一下中央电视台科技频道走近科学——破解太岁之迷》,咱不多解释了,不然又被批评在写教科书了。
“胡说八道!”慕章大喝一声,“你既然知道太岁头上不得动土,自当也知道什么叫做犯太岁。太岁是你随意可以惊动的么?你将太岁随意移动已经是大祸临头,没听过这句话么?太岁当头坐,无喜恐有祸。民谚又说:太岁当头有灾祸,刑冲破害鬼推磨,流年若还逢忌神,头破血流难躲过。我看你今天就是刑冲破害、头破血流、祸事难躲的了。”
说罢,当着诸人站起身来,对那肉团恭恭敬敬行拜祭之礼。丁甲本来就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之人,看慕章既然已经引经据典说出那么多道道来了,便也深信不疑,随主人一起行礼叩拜,那王强听慕章如此说法,又看他这般恭敬的态度,更觉得很是惶恐。想自己虽然孤陋寡闻,但是什么犯太岁刑太岁之类的俗话还是听说过的。也当即跟着二人一起,如捣蒜般磕头。
重礼行罢,慕章站起身来,稳稳说道,“这太岁不能随意冲撞的,虽然只是民谚传言,但也没有必要以身试险,幸好它并未曝露在空气之中,恭恭敬敬地送回去就不会有事的了。想我段慕章乃是两榜进士天子门生,这个事情我去做就行了。至于王强,丁甲将他押解县衙大牢,等候段县令发落。”
又嘱咐道,“太岁是天地灵物,接触的人越少越好,这事与旁人不必提起。”
说罢叫来清兰,将随身所带放私章的一方宝盒取出,将盒内物品置空,又三扣九拜地作势对肉团行礼,然后这才将那蠕动着的肉团轻轻放入盒内,关上盒盖,小心捧在手中,随手打过一盏灯笼,离开厢房。
这时丁甲押了王强以擅闯之罪交去县衙收监,所以慕章出了厢房,便换了门外守护的丁乙随他身后护卫。慕章根据王强交代的路线摸索到后院。他本是县衙贵客,因此并没有人阻拦,在景阳县衙之中,慕章基本上是畅行无阻的。
正衙两侧,有仆人通行的狭长围廊,慕章也不和其他人打招呼,就从这围廊绕行到后院,果然看到数丈开外的地方有一座风水壁,风水壁上镌刻的经文乃是一部家常可见的观音心经》。
又侧身穿过风水壁之后的滚廊,种种描述都与王强所说的相同。丁乙一直警惕地随行在后,他虽并不发表意见,可是即便是刚才守护在厢房之外的时候,他也全然没有放松过一丝一毫的警惕之心。因此刚才屋内种种,和各人所说的话,他都听的十分清楚,心中知道小主人这是又要猎奇探异。目前主仆二人所要去的地方,必然就是王强所说的那间所谓鬼打墙的密室。
走到滚廊尽头,果然见到一座废宅,看规格应该是这县衙主人原先使用过的主宅。虽然人去楼空、破损不堪、秋叶满地、萧条无比,但是橼坚脊挺、壁正梁直、隔断坚固、绘彩分明,明显不是因为年久破败失去维修价值而被废弃的。
这废宅若好好打扫布置一番,一定非常的漂亮整齐,再住个三五十年估计都不是问题。为何会无缘无故地被主人空置废弃呢?
其实慕章那日夜访审不明,看到过县衙新宅的样貌,完全是匆匆忙忙建成的样子,规格和建筑的质量,都比不上这座废宅十分之一的好处。看来这废宅因何被废,必然有一个蹊跷的缘故。
废宅前的天井之中,满地都是无人打扫的落叶,被秋风卷刮得到处抱团成堆,一阵秋风自滚廊重门吹来,秋叶沙沙作响。
慕章走到天井中央,略观察了一下四周的布局,这时已起二更,天光是墨墨黑的,要在灯光的帮助下,才能确定周围的情况。慕章提灯细看,正前方所对应该就是王强所说的主宅的厅堂。
一排六扇单格排门,有一扇虚掩着。估计是王强落荒而逃之时来不及转身关上。慕章走到门前,伸手推了一把。门“嘎吱”一声响,顺着他的推力向屋内支开了小半幅去,这堂屋内鸦雀无声,也是漆黑一片。
慕章并未立即抬腿进去,他先举灯笼向里面映照张望,看看那屋中是何景象。但见那厅堂之内除了比较破败以外,并没有其他特别之处。家具桌椅,主人都没有搬走,只是东西都清空了,明显清空时比较匆忙,留下了一些未及打扫的杂物,看上去也就是残损破旧一点,日久积灰,在这秋夜之中,显得格外萧瑟。
慕章扭过头来,吩咐丁乙在外守侯,没有他的吩咐,不要跟他进去,借口是避免惊扰太岁。然后自己独自带着装有肉团的小盒,提着灯笼进入厅堂。
进得厅堂,才挪了两三步,正在观察这屋内的布局,只听背后“呀”的一声,慕章冷不丁心头吃了一紧,赶紧回转身来,见刚才半开的那扇排门竟自行合上了小半幅,还在缓缓移动,待依旧回到最初虚掩的状态,又静止不动了。
慕章稍稍放下心来,又听得另一方向突然传来“啪、啪”两声震响,慕章再次转身,寻声望去,原来是一扇没有上销子的破窗,被穿堂风带着撞了两下窗框。
这时候手中灯笼因他身惊移步而不停地晃动,跟随着灯笼中的灯光,全部的家具在墙壁上的影子都在夸张的摇曳。
火苗跳闪,慕章赶紧用另一只手试图将灯笼稳住,不过他忘记了另一只手上正拿着装有异物的锦盒。就在那盒刚刚接触到灯罩的时候,慕章猛的感觉到盒中之物发出强烈的震颤。
慕章本是天禀异质之人,对灵力的异动十分的敏感。这震颤瞬间传感到他的指尖,全身如被电了一下,一阵眩晕震麻。
这是紧张、害怕、恐惧之念,慕章心下暗道,好事情,叫我知道了这物的弱点,原来它怕光怕火。
慕章把锦盒挪开,远离灯笼,顿觉异念减轻,又再次尝试接近,恐惧之感再次通穿全身。
慕章心中暗暗得意,幸好我出门时带了火折子在身上,看来即便没有这灯笼,也能有办法叫你对我服服帖帖的了。看来就是今晚了,我今晚就要降伏这重瞳老怪,把景阳县衙的层层谜团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