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从二十八年前开始,我们的爸爸是个警察,刑警,英勇无畏,少年壮志,在一次执行任务的过程中,牺牲了,于是还在妈妈身体里的我们,成了遗腹子。
妈妈忍受着巨大的悲痛,决定要把肚子里的宝宝生下来,那时候她也许还不知道肚子里有两个宝宝。结果在一次买菜途中,遭遇了车祸。
是我们俩命大,还是妈妈命大,我就不得而知了,总之,伤势严重的她,用一个母亲独有的顽强精神,坚强地支撑着,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孕育着肚子里的生命,然后把我们生了下来。
据说,生下我们之后,面对哭闹不止,嗷嗷待哺的我们,她甚至还分泌过乳汁,可是没过多久,她就去了,安详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每每想到这一段,我都会不免心中泛酸,为我从未蒙面的妈妈感到骄傲和悲伤。不知道在天国的妈妈,看到活在人间的我们,会不会泪流成河呢?
哥哥只比我大二十几分钟,我们俩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但是任谁都不会把还在襁褓之中的我们认错,因为除了性别,哥哥的身体,跟正常人还有点不一样。
那就是,他的右手,有六跟指头。这本来不是件什么要命的大事,只是,很多人却不是这样认为的。
因为只有我,是完好无损的活着的,也许是因为这样吧,也许是因为爷爷他封建,也许谣言四起,他耳根子软,总之,我被说成了一个灾星。
天煞孤星。还没出生就克死了爸爸,出生后又克死妈妈,把哥哥克的,成了这个样子。
据说,他当时就想把我扔掉,让我自生自灭,别祸害了他们家唯一的孙子,可是不知道是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打消了这个念头,把我带了回去。
于是,我们就跟着爷爷长大。爷爷是个典型的重男轻女的,朴实的农民,尽管哥哥他,并不是那样完美,他的眼中,却只有他,丝毫都看不到我的影子。
小小的我,先是学着讨好爷爷,那么小的时候,洗衣做饭捶背,嘴甜,好多好多丫鬟会做的事情,我全都会了,我以为,只要我很能干,只要我很讨喜,爷爷就一定会喜欢我,像喜欢哥哥那样的喜欢我,可是天真的我,却怎么也不明白,爷爷并不会因为这样,就改变对我的态度。
他甚至有意无意的会流露出对我的厌恶,和害怕,没错,随着我越来越懂事,我能看明白爷爷眼神里那复杂的情绪,有厌恶,有怜悯,有可惜,有害怕,却单单没有疼爱啊。他怎么会害怕我一个小小的女孩子呢,又怎么会厌恶呢,我不明白。
再后来知道再怎么讨好,再怎么会察言观色都点燃不了爷爷心中对我的的热情,于是恨透了那个虽然养着我,却半点不曾疼爱我的爷爷,自然,也连带着恨那个比我不幸,却又比我幸福的哥哥。
因为爸爸是烈士的缘故,组织上对我们兄妹俩和爷爷都有一定的照顾,所以供我们上学还是没有问题的,也许是因为这一点,爷爷最起码还没有残忍到,不让我这个女娃上学。这一点,我是应该深深感激的,感激爸爸,感激爷爷。
我和子木一起上幼儿园,一起上小学,经常形影不离,在外人看来关系好的不得了,但是这只是表面上看来。
“你看,这就是那六指的妹妹,听说是个扫把星,克死了父母,又把哥哥克成个六指的怪物,真是个美人胚子啊,长了一张狐狸脸,早晚是个祸害……”
子木一定知道些什么的,从小,我就被那些邻居指指点点,哥哥怎么会不知道,他何尝不是被人家指指点点呢,只不过他只要听到了,就会不顾一切的上去跟他们拼命。于是在子木面前,这样的话语就很少出现了。
而子木不在我身边的时候,因为我没有哥哥强悍,我打不过他们,所以在我就成了被欺负和愚弄的对象。童言总是无忌的,而那些乡下大妈,没事喜欢嚼舌根也很正常,可是当时的我,是那样的在乎。为此我不知道哭了多少回。
这一切是我的错吗?爸爸牺牲,妈妈车祸,哥哥……这一切要怪罪在我头上?凭什么,仅仅因为我是唯一一个,安好的人,仅仅因为,我生就一张漂亮的鹅蛋脸吗?
这一切的一切,就使我更加恨他们,恨邻居,恨同学,更恨爷爷和子木,我恨的牙根痒痒,可这些个让我恨的人,我却天天都要面对。
子木似乎并不知道我对他的仇恨,或者说他假装不知道,在我的面前,他总是以哥哥的身份自居,保护我,呵护我,有好吃的留给我吃,有好玩的带我一块儿玩,像所有的好哥哥那样。
而他越是这样做,爷爷就越喜欢他,越讨厌我,我就在这样的循环下矛盾着,痛苦着,恨着,爱着。我不否认我在心里是爱着子木的,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对我好的亲人。可是怨愤蒙蔽了眼睛,我那时候还不知道,我对子木的感情,是那样的深沉。
现在想想,如果我的爸爸妈妈还活着,我们一家四口,将是多么和谐温馨,兄友弟恭,父慈母爱。可惜,天公不作美,我们兄妹俩的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