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的风微凉,吹拂在白皙的面颊上,飒爽宜人,几缕发丝飘动,与黑夜融于一色,沙蒙络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寝殿的琉璃瓦上,这已经成为他的一种习惯,黑夜中的寂寞是无法排泄的,特别是在这庞大空旷的皇宫中,更显孤寂。
沙蒙轩最终在众臣的强烈要求下,搬出了后宫,两人见面的机会相对少了很多,少了沙蒙轩的时刻关怀,沙蒙络又回到了刻意被孤立的局面,虽然为帝,但手中的权利和人手极少,他也不愿意拉拢自己的势力,对于朝中的党派之争,全然不放在眼里,这一做法让当初的很多人不解,看不透,行事倒是越发小心起来。
沙蒙络知道这一切都是沙蒙寒在搞鬼,除了当初几个被昭德帝指派的辅政大臣,朝中的势力基本都被他拉走了,但这又怎么样,这些根本不是他想要的,冷眼看着对待自己如同陌路的哥哥,在一点点蚕食着这个名义上属于自己的宝座,却无动于衷,现在他们准备的应该差不多了吧。
站在迎风处,沙蒙络的心早已经冷了下来,经历了祁连山那次行刺之后,很久没有寸进的功夫如同突破了某种瓶颈一般,突飞猛进起来,连带感知也明显比以前远了很多,这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眼神一闪,身子轻飘飘飞下房顶,信步进了寝宫,默默坐在床边,迎着烛光出神,一挥手,殿内的宫女全都退了出去,陛下就寝时不习惯周围有人,这是几个月来宫女们的共同认知,对于陛下的习惯已经见怪不怪了,即使再怪,也不是他们能干涉和议论的。
“人都走了,还不出来吗?”没有回头,空荡荡的大殿回荡着冷冷的声音,让人忍不住冒出一股寒意。
黑暗中默默走出一人,一身的夜行衣脸上罩着面纱,毫不畏惧地来到桌前坐定,神情悠闲之极,似乎真的是来做客的。
“哥哥今日怎么有空进宫?”
黑衣人一惊,瞬间放松下来,拉下面纱,露出沙蒙寒那张英俊中带着刚毅的脸庞,“来看看络儿过得怎么样,怎么?不欢迎?”
“朕过得怎么样哥哥还不知道吗?朕的一切不都是哥哥提前安排的吗?”
登基近半年来,后宫一人未进,用沙蒙寒的话说,那些女人一点规矩都不懂,进宫岂不是丢了天琼国的脸面?起码要集训半年,才有资格参选,对此,沙蒙络只是一笑置之,反正他也不想害了人家好好的姑娘,也就不再辩驳,随他安排,现在半年之期将至,看他还要找什么样的借口,朝臣虽然面上不说,心中的猜测是难免的,已经有不少流言传出,只是都被沙蒙寒用残酷的手段镇压了下来。
“络儿对哥哥的安排有什么不满意吗?”私下里两人早就撕破了脸皮,也就不在乎什么身份不身份了。
“朕能有什么不满的,再说,不满有用吗?”
“不许在我面前说那个字,你以为你真的能一直在这个位置上坐下去?告诉你,这是不可能的,你没那个命,这个位置是我的,你也是我的,看来,到了现在,络儿还是没有看清自己的位置啊!”沙蒙寒的眼神很冷,一把抓住沙蒙络的肩膀,用力摇晃着。
沙蒙络冷眼看着疯狂扑上来的沙蒙寒,没有露出丝毫意外,为了这个皇位,哥哥已经隐忍了太久,看来那一天已经不远了。
沙蒙络一张木木的脸让沙蒙寒更加难以忍受,以前那个看到自己就兴奋欢喜的乖乖弟弟呢,事情从什么时候开始脱离了掌控?对,是从昭德帝宣读传位圣旨的那一刻,兄弟间就有了裂痕,永远无法弥补的裂痕。
近在咫尺的冷漠俊脸让沙蒙寒心中的那根神经一颤,为什么有一种就要失去的错觉呢?现在的局面不都在掌控中吗?只要愿意,这个皇位随时可以是易主,心底还在担心什么?眼前的人难道还有本事逃出手掌心不成,不行,绝对不允许这种意外发生,看来要加紧实施计划。
想到此,沙蒙寒疯狂的脸色平和下来,伸手抚摸着光滑的脸庞,只是脸庞的主人再也没有像以前般升起两朵可爱的红云,只是身子僵了僵就恢复了正常,扭脸躲开那双大手,信步向内殿走去:“哥哥没什么事的话,请回吧,朕要休息了。”
冷哼一声,嗅了嗅手上残留的味道,不舍地转身消失在黑暗中。
等不了几天了,你终究会是我的。
好一会儿,沙蒙络才抑制住颤抖的身体,一下子瘫软在金黄色的柱子下,泪水忍不住落下,原本以为不会再心痛,以为自己可以断得一干二净,可再次相见,情绪还是会跟着他的步调走,控制不住的依恋,那双手上的温暖差点当场让步,可最终他还是忍了下来,不想和别人分享其中的温暖,那会把纯纯的温暖变得复杂,失去原本的意义。
擦干眼泪,恢复那个冷漠的眼神,不管怎么样,爱已不可挽回。
这几日,京城中频频的军事调动,让了解内情的人心中不可抑止地兴奋了起来,终于要出手了,亲兄弟真正争斗起来,一点都不比旁人逊色呀,只是不知最终会花落谁家。
那个高高在上的冷漠新皇对于这股关系身家性命的暗潮似乎毫无所觉,在别人看来,纯粹是在等死,连宫中禁卫的力量都没有丝毫加强,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现在世界和平呢!
在猜测新皇心理的同时,不少人瞅准了机会,投靠了他们以为必胜的一方,沙蒙寒的力量在短时间内,达到了空前的强大,甚至可以说整个京城都在他的控制范围都不为过,以前的太子沙蒙轩对此也是不闻不问,自身的安全也全然不放在心上,这是一种信任,对沙蒙络的信任,既然沙蒙络可以保持这样的冷静,可见对于两人以前谈到的身退还是有把握的,只是不晓得他的具体安排。
东篱王府后院的一栋小楼内,顾云芝不住地来回走动着,口里喃喃自语:“这陛下究竟在干什么,这么明显的目的不知道遏制,即使是自己的哥哥,自己的爱人,可也不能如此纵容吧,现在好了,多日的准备终于要发动了,怎么办?要不要送信?”
“送信的话,自己就很难再置身事外,说不定还会连累自己的爷爷,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那个印象中温和的少年被算计,被幽禁呀。”脚步一顿,仿佛下定了最后的决心。
大将军府
百里晴空在屋中来回走着,眉头皱得死紧。
“爹,您到现在怎么还执迷不悟呢,沙蒙络他根本没有能力治理天琼国,只有寒,他才是帝王之才,真不知道当初陛下是怎么想的,怎么会立一个毫无野心的人为皇帝呢?想不通。”
“哼!跟你说了多少遍,不要私下议论皇家事,你现在倒好,把自己的身家性命死死栓在东篱王身上,你就肯定他一定会胜出?”
“那是自然,现在的西轩王正沉迷于沙蒙络的柔情美色,不能自拔,以前的文韬武略全都丢到九霄云外去了,把所有的力量全部交到南翔王手里,不是自寻死路吗?”提及沙蒙轩,百里寒严重闪过一丝不屑与愤恨,祁连山脚下,赵凤梁的算计与埋伏早被他记在了沙蒙轩的头上,毕竟赵凤梁以前是太子的人。
“不要小看了西轩王,他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百里晴空的眉毛没有丝毫的舒展,反而越皱越紧.
“哦,难道他们还有什么后手不成?”
“那就不是我所能了解的了,总之现在陛下和西轩王的反应不符合他们以前的行事风格,不,可以说他们现在的行为非常不对劲儿,我们百里家受先皇恩典甚众,此次,陛下在临死前,亲封为父做了辅政大臣,就绝对不允许在为父任期内,发生这样的叛乱,你去告诉东篱王,到时候老夫可不会留手,让他再认真想一想吧。”
“爹,儿子劝了您一天了,难道您就一点都不心动?甚至寒答应坐上皇位之后封您为王,这可是异姓王第一家呀,以前还从来没有过呢。”听到百里晴空的话,百里英急了。
“哈哈哈!区区一个异姓王爷,就想收买为父,我看你这孽子是被他迷晕了吧,你那点小心思还想瞒着我吗?何况,什么异姓王,那是封你的吧,为父还有几年好活?不想临死落个反叛的罪名,到了阴曹地府无言面见先帝,你回去吧,为父不拦你,也拦不住。”百里晴空看着已经沉迷的儿子,叹息一声,转过身来,佝偻的身躯,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岁。
百里英仰望着父亲的背影,花白的头发根根刺痛他的心脏,这是个艰难的选择,嘴唇动了动,低下头,道了声对不起,就匆匆出了门,现在已经傍晚,离约定的时间不远了。
百里晴空回头,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心中不是滋味,早在儿子出现在面前,说着莫名其妙的话时,他就暗自运功,发现空荡荡的丹田,暗自苦笑,老子居然着了儿子的道儿,还真是讽刺呢!一代新人换旧人,自己果然老了。
抚摸着手里的兵符,百里英心中也不是滋味,不过想到沙蒙寒的话,心又定了下来,等生米煮成熟饭,夺得皇权,父亲也就无话可说了。
街道上,一对对不寻常的士兵严阵以待。百姓早已经关门闭户,却都没有睡觉,凑近门缝,看着外面的严峻形势,惶恐不安,世道又要变了。
顾云芝利用府中的空虚,骗过丫鬟仆人,闪身出了王府,直奔皇宫。
当初大婚之时,曾经入宫请安,道路倒是熟悉,可如今到处都是兵丁,她一个大姑娘家家的,太过惹眼,无奈,只得敲晕一名落单的士兵,拉近小胡同,变幻了服饰,混进了这些队伍,心中焦急,可也没有丝毫办法,只能保佑沙蒙络提前得到消息,遁走他乡才好。
沙蒙寒一马当先,统领着十几名亲信将领,从正门逼近了皇宫,四路人马把皇宫团团围住,里面接应的人早早打开了宫门,一脸激动地迎接东篱王的到来,对于他们来说,这是难得飞黄腾达的机会.
一队队盔明甲亮的士兵,**,瞬间扫荡了整个皇宫,遇到的抵抗非常微弱,甚至连沙星岚的禁卫军都没有怎么抵抗,异常顺利的逼宫让几人心里直发毛,难道是圈套?
行事更加小心起来,一名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得士兵,趁着人多,偷偷脱离了队伍,靠近了皇帝的寝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