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伯仁不忙不忙地向知府拱手:“大人,您觉得呢?”
“这个……”知府下意识地看向殷骨,但是曹伯仁却挡在他面前,掏出一张银票:“草民听闻衙门尚待修葺,您最是最是体恤百姓,这一万两就当是我自愿捐出来的,聊表敬意,还望笑纳。”
一万两!知府乐开了花,这可是无本暴力的生意,谁不做谁是傻瓜,他这几日卧床养伤,不知道芜姜对这个奴才的纵容,也只把殷小虎当成一般下人,况且他和这个叫殷小虎的本就有过节,现在能赚这笔钱,又何乐不为呢?
“客气、客气,放心,本官一定秉公办理。”在知府的挥手示意下,两个官差拿着绳子走上前,把殷小虎绑成了一只粽子。
“展浩你都不管管的。”
“大胆小贼,还敢放肆,小心我掌嘴。”说着让人把她的嘴巴用布塞上。
擂台上的曹伯仁,抱着托盘,津津有味地数着今日的赛金:“这样不是皆大欢喜吗?我现在宣布,吴良乃此次比赛的获胜者。”他已笑得合不拢嘴。
“我不服。”军师的声音忽然传来。
“谁啊,不服的给我站出来?”
话音刚落,又有三个人走进众人的视线,知府连忙弓着背,上前相迎,点头哈腰道:“芜姜公子放心,窃贼已经被我绳之于法。”
芜姜点点头,看了身边的军师一眼。
军师一边喊着不服,一边跳上擂台,手上还擒着一个头套麻袋的人。
“芜姜公子也来了,失敬失敬……”曹伯仁赔笑。
军师挡在他面前,看了看他手上铜钱满满的托盘,笑了一笑:“王公子果真是敛财有术,区区一场比赛让每个人都花上个几两银子,你这儿少说也有上万两了。”
曹伯仁将托盘往身后一藏:“哪里,哪里,与芜姜公子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哎呦。”军师阴阳怪气地说,“这种罪名,我们芜姜公子可不想担待。”说着摘下手边那人的套头麻袋。
那人长着一头金发,卷卷的八字胡,一看就不是本土人,操一口蹩脚的汉语:“你们干什么,我是正当商人,做的是正当买卖,你们不能随便抓我,我要去找你们的皇帝。”挣扎辩解时看到了曹伯仁:“本地的朋友,你快救救我,他们都是强盗,他们扣了我的货,绑了我。”
曹伯仁脸色一变,热情不再:“这位先生是什么意思?我又不认识他。”
“你怎么能说不认识我呢,你向我借了十万两银子,结果一天之后连本带利还了我十五万两,我是你的合作伙伴啊,你答应过我,会给我一匹刺绣工,我正在码头等你呢。”
军师笑了:“王公子,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吗?”军师转过身向大家宣布:“大家听着,整场比赛只是一个骗局,曹伯仁只想把搜集一群绣手,名为上工,其实是把你们卖到海外。”
众人听后,群情激奋,其中最震惊的莫过于殷小虎,当骗子也就算了,偏偏还要拿英郎当幌子。
曹伯仁打死不认:“众位别听他胡说。”
商人蹩脚的汉语说:“我可是签过契约的,你今天必须把人给我,否则就要赔偿我五十万辆的损失。”说着从袖子里一张薄薄纸,向众人亮了一圈。
“我什么时候跟你签过契约。”曹伯仁一把揪住他的领子。
“说着向众人解释:“你们别听他胡说,我只答应过他……”
曹伯仁愣了一愣,没有反口,眼下最重要的是契约的事:“我是答应过帮他找工人,但是没签过契约。”
“白纸黑字,你别想狡辩。”
曹伯仁夺过契约一看,突然哈哈大笑:“假的,假的……这纸上写的是曹伯仁,我的真名根本不叫曹伯仁,我的真名叫赵顺。
赵顺垂着手承认,那日见到芜姜身价不凡,又看到他的手下殷小虎四处打听寻找一个叫英郎的人,便以为那人是他的亲戚,于是赊账买了两个书童妆模作样地来到了如忆居,又以英郎的名号办了场比赛。
书童是买的,还是赊账的?苏辛芙的脑子,嗡嗡炸响。
知府又逮到了一个捞钱的机会:“赵顺有罪,罚银一万两充公,以儆效尤。”
赵顺冷笑:“罚吧,罚吧,反正我的钱都输给了赌坊,现在已经身无分文。”
知府见怪不怪地说:“不打紧,不打紧,夫债妻偿。”
苏辛芙彻底懵了,反应过来之后,号啕痛哭。
然而再大的吵闹声也拉不回殷小虎的思绪。
原来空忙一场。
殷小虎还在发呆,就被芜姜拽到了身边。
“走。”
“去哪儿?”
“喝酒。”
同是天涯郁闷人,喝就喝,谁怕谁?
这里是城里偏僻的小酒肆,没什么客人,十分安静。
两人隔着桌子对坐,她为他甄了一杯酒。
“多谢。”
“这杯酒喝下去,我们之间是否就两清了。”芜姜握着酒杯,唇角挂着浅薄的微笑。
殷小虎却醉醺醺地说起另一些事,比如傅重良和浅碧,展浩和赵雪茹,还有独牙和他的夫人,总结一句,该遇到的人终会遇到。她羡慕他们。
“你始终觉得那个叫英郎的是你该遇到的人?”
“你听说过丝萝和乔木吗?丝萝依附乔木而生,就如同以前的我对你的依赖,可我不想做丝萝,因为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就会舍弃我,从我离开皇宫的那一刻起,我就下定决心要靠自己。”
芜姜沉默半晌,终于开口:“你还是不相信我。”
“我也有我自己的坚持啊。”殷小虎灌了一口酒。
“如果我说,可以帮你一起找呢?”芜姜平静地笑笑。
大约这就是所谓的爱屋及乌。
“芜姜……”她睁大眼睛,眼底像融化了冰雪,“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既然是我毁了你的一个梦,我便还你一个。”他浅笑着饮酒。
“谢谢你,芜姜。”殷小虎笑了。
这几日总是下雪,黄昏的时候外面又飘起了大雪。
“我曾经做过一个梦,梦里也总是飘着无数的雪花。”芜姜仰头。
一片雪花被风吹进来,落到杯子中。
她看到清风拂开他的长发撩动他的衣裙。环佩叮当,美得如同一个梦。
“芜姜,遇到你,真的跟做梦一样呢?”她醉醺醺地笑着。
“我虽贵为一国之君,我所拥有的,却不是你想要的,到底没有什么能给你的,索性就给你一场梦。”他回眸一笑,风流婉转。
殷小虎的心酥了一酥。真好!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让两位久等了。”一个干瘦的小二端着菜走上前来,一样样摆好。
“客官请慢用。”
不知道尽头是哪里的路上,开着一间小酒肆,酒肆外挂着两站明亮的灯笼,路过的人一眼就能看到。可是这里生意不佳,原本只有三两桌有客人,捱到现在就只剩下他们一桌。厨师大概也懒,所以那么久才上菜。
估计这菜的味道也不怎么样。
殷小虎刚拿起筷子,就听到前面传来酒壶磕碰的声音。
她一抬头,就看到一只空壶咕噜噜地转了圈,停在醉酒之人的手边。
芜姜打开另一壶封盖,仰头灌起来。
殷小虎一拍筷子,颇有义气地说:“来,我陪你喝,今夜不醉不归。”
芜姜开玩笑似的说:“以后要发酒疯,别再大庭广众丢人现眼。”
可能因为酒劲,殷小虎的脸瞬间涨红,哪壶不开提哪壶,老糗他干什么?
她哼笑:“你不是该劝我别喝吗?到时候可别嫌弃我又给你丢脸了。”
芜姜转着手中的小酒杯:“你给我丢的脸还少吗?也不在乎多这一件。”
殷小虎又倒了一杯酒,放在鼻子下闻了闻,仰面一饮而尽:“就算记不住今日这个人,也要记住这杯酒味,如此执着而甘醇。”
“这酒……”她嬉笑着晃晃脑袋,“真好喝。”
芜姜一笑:“是啊,酒味醇香,却是佳品,不像是一个小酒坊酿出来的。”于是叫来小二,问了两句。
小二笑嘻嘻地说:“您若尝尝这菜,就知道今日此宴出自哪里?”
殷小虎打了个嗝:“我来这儿,是图酒菜便宜,你这一桌子要多少钱?”
“客观放心,一文不收,因为已经有人买账了。”
殷小虎看着芜姜:“是你吗?”
芜姜摇摇头:“不是。”说着拿起筷子夹了根菜。
“这味道,没什么特别。”芜姜晃了晃头。
“你吃出是哪里的菜了吗?”
“吃不出来。”突然一皱眉,吐了出来。
“怎么了?很难吃吗?”殷小虎刚拿起筷子,就被他厉声喝住。
“有毒。”
殷小虎立即跳起来,想伸手抓住那小二,却因酒劲上头,眼前一个恍惚,抓了空。那个人却一下子锁住了武家的喉咙。
“你是什么人?”
“你已经中了毒,不想死的话给老老实实呆着。”
“你到底是什么人?”
小二微微一笑吐出三个字:“天莱阁。”
江湖中最出名的杀手组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