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嫂端了早饭上来,温煦杨还没走,就站在门口,用那样严憎的目光看着七月,就像她是这世上他最厌恶的东西。
七月不懂,既然这么讨厌自己,为什么不放过她?
柳嫂放下托盘,就看到七月额头上撞出来的那块鼓包,一时大惊小怪:“哎呦,都血肿了,我去楼下拿医药箱。”
温煦杨却是语气平平道:“我去,你看着她吃饭。”
七月这次没闹脾气,乖乖的,一口一口把饭都吃了。
温煦杨越是想拿掉她的孩子,她就越得好好的,让孩子长得健健康康。
柳嫂见七月和温先生吵完架还有心情吃饭,只当是七月年纪小,和大人顶嘴了闹闹情绪,于是边喂边哄着道:“这样就对了嘛,就算和温先生怄气,饭总是要吃的,吃饱了才有力气吵架嘛。”
七月闭着眼,只是机械式的张嘴,一口一口强迫着自己咽下去。
从那天后,七月就开始积极的下床走动,一个人在卧室的时候总坐在窗边,透过窗子观察周围的环境,看有没有可能传个消息出去或者逃走。
天气好的时候就会缠着柳嫂推自己出去,借口散心,观察周围地形。
然而还是很困难,她一个从没来过首都的人,又被关在这种偏僻的郊区。只怕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
温煦杨每天都会上来看她一次,七月就是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背对着他。他每次总是站在门口看一会儿,什么话都不说,又走了。
这些天温煦杨变了很多,再不像平常那样和颜悦色,变得很暴躁,没有耐心,动不动就开口训人,柳嫂已经因此到倒霉过好几次。
七月觉得他已经有好几天没回去上班,一个市X委书记可以这么浑水摸鱼吗?
倒是见过安琳来了一次,站在书房把重要的公事一件件向他汇报,然后递上一本又一本文件等着他签字。
书房的门没关,七月恰好从书房门口走过,安琳回头看到她,还笑得和蔼的和她打招呼,仿佛和她很熟似的。
到六月底,天气到底一天一天闷热起来。
这天下午,柳嫂上来问七月,天热了别墅里原先的欧式丝绒窗帘显得躁得慌,想换一批素纱的,问她那一种花色好看。七月都已经接到手里,瞥了一眼,又忽然反问:“这种事干嘛问我?谁的房子问谁去。”
柳嫂只当她还在闹脾气,老实回答:“温先生说了,大小姐喜欢哪样的就换哪样。”
七月不知为何,听到这话就一肚子火,她又不是这里的女主人!
索性把花册一扔:“那就都去了吧,我觉得不挂窗帘更好看!”
“……”柳嫂一脸难堪,半晌还是下去如实汇报了。
结果傍晚工人就来了别墅,把所有窗帘都下了,夏天光线又盛,导致每天白天房间里都明晃晃的刺眼,早上睡都睡不久。
温煦杨明知她是赌气,却还是照做,仿佛就是要跟她耗下去,看谁更有耐心。
好在他一个市X委书记不可能永远待在这边,温煦杨一走,七月就开始软磨硬泡,先是跟柳嫂提议要回手机,然后又提出园子里看腻了,想去附近转悠。
柳嫂不敢拿主意,样样都得打电话请示温煦杨。
温煦杨倒是没反对,仿佛料定了她把消息传出去,也没人能把她接走,只一再的嘱咐:“看好连小姐,她要是有什么闪失,我唯你是问。”
……
霍靳琛在医院只住了半个月,就坚持要出院。
从主治医生到专家组,都不建议他这么做,但却没一个人能拦得住他。
梁洛私下里早就打电话把姜岑从美国叫了回来,有这位医大教授贴身照顾,出院倒也没有什么大问题,尤其明爵现在一团乌烟瘴气,霍靳琛要再多住一阵子,恐怕烂摊子就没法收拾了。
出院前一天晚上,宁熙仍旧在医院里陪床。
这几天霍靳琛的气色已经好了很多,用专家的话说:“年轻,底子好,扛过去,养一阵子就好了。”
就是右腹上部缝针的刀口,天气热常常会发痒,又不能抓,让他脸色显得很差。
他这一病,瘦得肩胛骨都突出来了,宁熙每次想拎点大补的汤来,都被医生婉转的拒绝了,说和抗排斥的药物会相冲。
霍靳琛对着她时,话还是少得可怜,简直惜字如金。
宁熙觉得无聊,就从家里带了几本来医院看,都是高大上的原文书。
这天她手里正捧着一本法文的《幻灭》,一直仰躺着看着天花板发呆的霍靳琛,却忽然开口问她:“你看得懂这书的内容吗?”
宁熙一怔,先是惊喜于霍靳琛终于肯主动和她说话,然后才意识到他的问题。
“当然,这书是说……”
以为他对书的内容感兴趣,正要讲给他听,却被他打断了。
“关于你为我捐肝的事……我一直在想,该怎么报答你这个救命恩人,才能显示我的诚意……”
宁熙一怔,“恩人”两字固然太重,但她很快羞涩的微笑起来:“靳琛各,你我之间还提什么恩人,我们将来结婚了就是一家人,我不想总拿这件事来让你觉得有压力。为了你,别说是半个肝,就算是付出生命,我也愿意,因为我……爱你……”
她说着说着,缓缓低下头,一个女孩子主动表白总是会有羞怯,因此也错过了霍靳琛眼中一闪而过的讥诮。
“你这么爱我,那我倒的确该对你好一点。”他说着,伸出在被子底下的手,握住宁熙细白的手腕。
宁熙一怔,抬起头来,对上霍靳琛的目光。
在那样深邃的眼神里,她首先羞红了脸。
“对了,你有没有喜欢的婚纱款式?”
“咦?”宁熙惊讶的抬头看了他一眼,这么快就……难道他同意和自己结婚了?
宁熙没想到平日里霍靳琛对自己都不冷不热的,今天忽然间就转变这么大,恐怕这些天他不说话都是在思索这些事吧。对婚礼,宁熙是迫不及待,忙道:“我都可以,你喜欢我穿什么样的我就穿什么样的婚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