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无垢望着她的背影,嘴角渐渐浮出一抹冷笑,她抬眸,望着对面树上那如鹰般蛰伏的因为,眼底闪过一抹不屑,旋即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她找来火折子点燃蜡烛,果不其然,她的房间依旧一尘不垢,只是若不是她这挂名太子妃声名在外,这些丫鬟哪里会这般用心?
“咚咚咚。”
车无垢微微敛眉:“谁?”
“娘娘,热水准备好了,您现在就要沐浴么?”门外,是春暖那没有温度的声音。
车无垢开门,望着她,又扫了一眼那搬着木桶提着热水的众小厮,颔首道:“都搬进来吧。”她侧身,让出一条路来,春暖躬身应下,这才指挥众人进去。
车无垢站在一边,目光望向对面墙上悬挂着的那柄利剑,想着这段时日太忙,除了身上绑着铅块锻炼了她的脚力之外,她几乎没有做什么修复训练,想及此,她淡淡道:“罢了,先不要弄了,等过一会儿我再沐浴,你们都下去吧,我要自己静一会儿。”
春暖有些讶异的望着车无垢,却看到她走向对面墙壁前,抬手便取下那悬挂多日的剑,举手投足间英气逼人,让人不敢逼视。春暖蹙了蹙眉,旋即吩咐那些人下去,车无垢提剑转身,淡淡扫了春暖一眼道:“在闺房沐浴,终究麻烦,明日便叫人来修葺房屋,为我单独准备一间浴房。”
说罢,再不理惊讶的春暖,她便来到院落,开始舞剑。此时她舞的剑却再没有在醉月楼时的那分柔美,而是每一个动作都刚劲有力,一起一落间都似在与人搏击,她的眼神幽深,深黑的眸子内倒映着一轮碎月,这一刻,有风吹过,坠落无数落红残叶,然一切都没有影响她,好像她的世界只有剑。
春暖怔怔的站在那里,望着车无垢,在那样锐利的剑芒中,她甚至失了呼吸。
“还愣在这里作甚?”不多时,车无垢将剑入鞘,转身,望着依旧站在廊下的春暖,气喘吁吁道,“照顾太子才是你的任务,监视我的,自然有别人。”
春暖面颊一红,忙躬身道:“娘娘说笑了,太子怕别人侍候娘娘,娘娘会不习惯,遂派我过来,并无他意。”
没有人回答她,她又等了一会儿,却只听到远处一棵大树上,树叶急速晃动的声音。她不由好奇抬首,旋即瞪大眼睛,望着此时正迅捷攀爬一棵树的车无垢,像望着一只灵敏调皮的猩猩。
车无垢此时已经坐到了树上,她居高临下的望着仰首的春暖,眼底波澜不惊,然说出的话却讥诮十分:“在这偌大的太子府,除了秋凉,谁侍候我都一样。”一样的假情假意,一样的阿谀奉承,又一样的带着鄙夷。
春暖面色尴尬,却不知再说什么,车无垢却已经不再看她,而是跳下树,继续了自己的练习,她并不知道,此时潇湘阁中,那个她心心念的男人,虽拥着别的女子,然却了无睡意,他安静的听着,听着远处那细碎的声响,努力分辨着属于她的嘈杂。
过了许久,车无垢的周身都沁出一层汗,她倚在树上喘着粗气,好久没有锻炼过,加之车无垢这娇贵的小身板,真真是气死她了。
“让人送水过来。”车无垢提了剑进屋,正眼都没多看春暖一眼。
春暖躬身离开,不一会儿,便有小厮准备好热水,车无垢舒舒服服的泡了个热水澡,而后便躺在榻上,安安稳稳的睡了。
这半个月来,车无垢总是很快便酣然入梦,她却想不明白,是因为自己白日里太累,还是因为已经心死成灰,知道那个人。。不可能过来。
翌日清晨,车无垢便被清脆的喊叫声吵醒,迷迷蒙蒙的睁开眼睛,入眼是秋凉慌张的神色,她敛眉,刚要开口说话,却发现嗓子似被刀片割了一般的痛。
“藏心,快去请郎中,娘娘发烧了。”秋凉火急火燎道,见藏心得令离开,她方转过身来,看到车无垢醒了,她忙上前,欣喜道:“娘娘,你醒啦,你等一下,郎中这就来了。”
车无垢只觉得浑身无力,身上似被马车狠狠碾压过一般疲惫,她伸出手,喃喃道:“扶我起来。”
秋凉忙将她扶起,寻了靠背为她垫好后背,顺带将被衾掖好,秋凉这才去桌前倒水,车无垢接过水,仰头一口喝掉,立时,那腾腾燃烧的五脏六腑被浇灌了一个激灵,“第一次觉得白开水好喝。”
稍稍活过来一些的车无垢讪笑道,秋凉接了茶盅,又去桌前为她倒了一杯,然面色已经从焦急转为愠怒:“太子真是的,独留娘娘在这里,连个丫鬟都没有,若不是因为我醒得早,指不定谁都没发现您呢!”
她愤愤不平的说着,再看面色通红的车无垢,眼圈微微一红,将茶盅端给车无垢,忍不住责怪道:“娘娘也真是的,昨夜要奴婢陪你演戏就演戏呗,完了还不把我叫醒,连藏心藏剑都不带着,万一出了差错怎么办?”
车无垢知道她生气,接了茶盅乖乖喝了下去,而后笑眯眯道:“我不是看你总跟着我,一直也没好好休息么?你好不容易睡着了,我又怎么忍心吵你?至于藏心藏剑,我让他们留下来是有任务的,是为了我自己啦,何况,有太子在,我能有什么事情?”
“能有什么事情?”秋凉本就难过,看车无垢漫不经心的说出这些,立时如被点燃的炸药桶般瞪大了眼睛,没好气道:“您都病成这样了,还说这种话?”说罢,她转了脸,透过半开的窗户,看到匆匆赶来的春暖和一干丫鬟,叉腰啐了一口道:“太子再过分,总归没有休了娘娘,您还是这太子府的女爷,那轮得到那些丫鬟无礼?”
春暖微微一怔,她凝眉望着此时母夜叉般的秋凉,突然觉得这个姐姐有些陌生,她不由加快脚步,跨入门内后,福了福身子道:“娘娘,春暖没有侍候好娘娘,还请娘娘责罚。”
车无垢凝眸望着愠怒瞪着春暖的秋凉,想起她们曾经姐妹情深,而今却因为自己而产生分歧,她心中有些歉疚,语气便比昨夜柔和了许多:“是我自己不要你们侍候的,怨不得你们,秋凉也是担心我,并无责怪你们之意,都起来吧,我没什么,无非发点烧,一会儿便好了,你们都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