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
颜慕霄没有答话,似乎已经被子言北轩的话震住了,只是站在那儿,胸前伤口处的血一滴滴地落下来,他也似感觉不到疼痛,脸上因为失血而逐渐泛白,他却连动都没有一动。
"子言,我确实放不下清淮。爱过就是爱过,旧日山盟海誓,最后清淮为我而死,如果今日我忘了他,颜慕霄才是这世上最负心薄幸之人。"
子言北轩沉默了一阵,冷笑出声:"那你凭什么来见昭亭?"
"谁规定一生只能爱一人?"颜慕霄直视着他,只一阵,目光便又柔了下去,"子言,这半年,我一直在想,一直在分辨,最后发现,很久以前我就没有把他当作清淮的替代……我对他,对清淮,不一样。我甚至发现,回想过去相处的种种,很多从前以为不曾留意的东西我都记得。"说到这里,他终于苦笑,"所以我知道我伤他又多彻底。如果还可以放手,因为这些后悔,这些愧疚,我应该从此再不出现在他面前,只专心地想如何补偿他。可是不行……子言,哪怕明知亏欠他良多,哪怕知道伤得他多彻底,我还是想试一试。我想见他……我想要他,只要他。"
"你闭嘴!"眼前的人言语间的坚定让子言北轩失控,说不上是憎恨还是嫉妒更多一点。既恨他伤昭亭至深,也恨他还能如此厚颜地说出这些话来。
明知道亏欠,还要继续纠缠。
偏偏,又嫉妒他能说得如此坦率。
自己也想对那个人说,忘却过去种种,我宁愿抛弃所有,带你远走高飞,你受过的伤害我会逐一抚平。
可惜到底自己没有这样的魄力说出这些话来。只能用种种借口解释,如果这样不语庄会毁了,如果这样会伤到他人……其实,不过是自己终究舍不得那些虚名。
就在他喝了一声便出了神之际,颜慕霄却突然伸手捉住了他的剑,锋利的剑刃瞬间划破双手的皮肉,粘腻的鲜红蔓延开来,与胸前流出的血交缠在一起。
子言北轩一怔,抬眼便见颜慕霄直直地看着自己,他下意识地开口:"你……"
"如果你觉得我不够资格,那我便先承你一剑,好让你们都知道,我不是一时兴起。"颜慕霄笑着开口,一边面不改色地将剑往内送,剑身又没入数分,他微皱了皱眉,闷哼一声,看着子言北轩的双眼却微微发亮。"子言,我念了半年,想了半年,这一次,我必要见他。光明正大地见他。"
"他根本不愿见你。"心中的烦躁越深,子言北轩冷道。
颜慕霄笑了:"那我便等到他愿见我为止。我本就亏欠于他,就是在门口跪到死,也是应该的。"
"那你便跪到死吧。"子言北轩脱口哼道,手上一收,长剑便应手抽离颜慕霄胸前,鲜血四溅,颜慕霄闷哼一声便直直地跪了下去,几乎整个人就那样扑倒在地。
勉强撑起身子,颜慕霄跪在那儿也不急着起来,脸上已经苍白得吓人了,他却始终笑着:"我便在这里跪着,就有劳你转告他了。"
多年相交,除了"藤清淮",他从未见过颜慕霄如此执着,心中那憎恨和嫉妒越深,子言北轩没再开口,只是一挥衣袖,转身入庄。
守门的人远远看着两人的举动,这时见他就这样回来,又看了看跪在门外的颜慕霄,不禁有点拿不准了:"庄主……"
"任他跪着罢,死了再报。"冷冷地丢下一句话,子言北轩已经身在数步之外了。
剑是他先刺下去的,他自然知道不会伤到要害,只要止了血好生料理,对于颜慕霄来说也并不是多严重的伤。
死不了人。
第二天再去见莫昭,莫昭什么都没有问,就好象前一日发生的种种都只是一场梦,让子言北轩有些恍惚了。
下人忍不住来报,只说颜慕霄一身是血地跪在那儿,一夜不动,到现在都还没离开。
想起前一天抽剑时的情景,他终究是忍不住有了惊惶。
房间里依旧沉默无声,往日不觉得,今日却让他觉得压抑了,坐了一阵,子言北轩终于开口:"颜慕霄正在门外跪着。"
莫昭正看着窗外,连目光都没有一动。
"他说一定要见你,昨天……硬挨了我一剑。"
莫昭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好一阵,子言北轩终于轻叹了口气:"你要见见他么?"
如同过去每日他在莫昭身边自语,莫昭依旧张眼看窗外,好象他说的话与平日没有任何不同。
"那便由他跪着吧。反正他身上有伤,也跪不了多久。"
仔细看莫昭,果然还是丝毫未动,子言北轩说不清自己心里想着什么,却还是暗暗地松了口气。
"哥,"不知过了多久,莫昭却突然开了口,"你既然不愿我见他,为什么又要诱我去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