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个月下来,庄子里传来了琴音生得一男婴的消息。琴音托人给许岸姝捎来口信,希望她能给这个男孩取个名字。
许岸姝轻咬着钢笔帽,目光落在面前的纸上。这个新出生的小家伙到底叫什么才好些呢?许岸姝想了很多名字,都觉得不够好。
周恒在一旁就笑她,“哪里就要想那么多了?只要孩子能健康成长就好,只要是你取的,我想琴音就会喜欢的。”
许岸姝不理周恒,依旧冥思苦想起来。很久后,她才拧开了钢笔,在纸上写下了“启远”二字。
周恒在一旁放下茶杯,走到书案前拿起了许岸姝面前的纸来,不住的点头,“启远,周启远……启有开启、开始之意,而且夏朝的‘启’才是史上第一位皇帝,这个启字,寓意很好。远字,自然是深远的含义。岸姝,这个名字取得很好。”
许岸姝轻轻一笑,望着纸上的两个字。
琴音有了自己的孩子,而自己……
许岸姝缓缓放下了手中的笔。
许岸姝嫁给周恒已经近一年的时间了,但是却终没有孕像。周夫人开始还旁敲侧击的问了几次,后来干脆把许岸姝叫了过去,亲自问起来。
许岸姝羞得粉面通红,却不知道该怎样和周夫人说。
周夫人看着许岸姝低头沉默的样子,心内就有气。一个媳妇没孩子,两个都不能生养,怎么就让他们家这么倒霉,把不能生养的女子都娶了回来,还是欢天喜地,名媒正聘的娶回来的!这样下去,岂不是让他周家绝后么?
周夫人嘴角紧抿,脸色阴沉得厉害,她瞥了立在面前的许岸姝一眼,“我已经叫了给我瞧病的一个郎中明天来府里,让他好好给你诊诊脉,到底是哪里的问题先看看再说。若是真是有什么问题,吃些药调理调理,好了最好不过了。”
许岸姝很想问上一句,“那如果不好了呢?”话到口边,她还是没问出来。
回到房里,许岸姝呆呆的想着周夫人的话。
再不能怀孕,是不是周夫人就会cha手自己院里的事了?之后就该是纳妾了罢?周恒会不会如周桓一样走马灯一样的换女人呢?那么,自己又会不会慢慢的变成张蓉那样不择手段的怨妇呢?
许岸姝想到这里,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她双手捂住了脸,俯在桌上。
第二天,果然有人引着个老郎中来给许岸姝诊脉。老郎中诊了脉后,给许岸姝开了许多的中药,从此后的一个月里,许岸姝的院子里都会飘出阵阵熏人的中药汤味。
有丫头端着半碗浓汁药汤来到许岸姝身边,轻轻放下药碗,细声劝道,“二奶奶,您该吃药了。”
许岸姝一闻到中药味,就觉得浑身不自在,她皱紧了眉头,把药碗向前推了推,扭过头去。
丫头是从前周夫人身边的人,特意拨到许岸姝身边服侍汤药。丫头只得又劝,“二奶奶,您好歹要喝了这些,待这副药吃完了……”
“好了,”许岸姝冷冷的打断了丫头的话,吓得丫头一哆嗦,低下头去再不敢说什么。
许岸姝望着眼前微晃动着的药汤,忽然端起来,猛的一口灌入口中。
许岸姝喝过了药后,接过丫头手上的帕子,拭着嘴。才拭了两下,难抑的恶心从腹中翻转出来,她跑到盆子旁边吐了起来。
刚刚喝下去的中药,全部被吐了出来,只吐得许岸姝两鬓被汗水打湿了。
此时,门上的帘子一挑,周
恒走了进来。他看到眼前的情形眉头拧紧了,周恒急忙上前拍着许岸姝的后背,一面又命丫头去端温水来。
许岸姝喘成一团,紧紧的握住了周恒的手,脸上因呕吐潮红一片,“二爷……我不想再喝那药了,真的不想了……”
周恒一面拍抚着许岸姝的前胸,一面轻声哄着,“我们不喝了,不喝了……”
“真的么?可是娘那里……”许岸姝的脸颊上滚下几颗汗珠来,望得周恒心疼不已。“娘那里我去说,你不要再喝这劳什子的药了,不要了。”
许岸姝微微松口气,依在周恒的怀里。
周恒扶着许岸姝躺在床上,为她轻轻盖上被子,才走出正房去。他先去了厢房里,厉声命人把药全部倒掉。厢房里的下人不敢说话,急火火的扔掉了所有的药。
周恒出了自己的院落,朝着周夫人的后院而来。刚到了后院,就听到里面的笑语声。周恒一皱眉,难道是有客人来了?
丫头已经向里面禀报去了,“夫人,二爷来了。”
周恒只得跟在丫头身后,进了正房。
正厅里,周夫人正陪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寻常妇人说着话,妇人身边立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周夫人一见周恒进了来,笑着道,“你来得倒巧,快来看看,这是我远房的表妹,你的表姨。”
周恒上前施了礼。
妇人上下打量着周恒,笑着对周夫人说,“姐姐,你这二公子倒是生得俊朗,我瞧着像你。”
周夫人笑着,一指妇人身边的女子,对周恒说,“这是你表妹。”
周恒又对着那年轻的女子拱了拱手。
当着外人,周恒不好说什么,只得笑脸相陪。周夫人拉着这妇人的手,说起话来没了完。周恒陪得无趣,起身要走。周夫人却拦住了他,“你表姨好久不来,你先叫厨房里准备了午饭,你再回来陪着,啊。”
周恒只得恭敬的答应下来。
周恒一直在周夫人的院里陪到了用了午饭,周夫人又命人收拾了厢房,送去远房表妹母女两个住下,才拉住了周恒说话。
“你表姨没了男人,自己带着你这表妹生活得艰难。她来投奔我,实者也是为你表妹而来,她是想给你表妹寻户人家。”周夫人说着紧紧的盯着周恒的脸,看得周恒极不自在,“娘,这表妹找人家,您帮着瞧就是了,您又认识的夫人太太们那么多。”
周夫人的声音低了下去,“我看你这表姨是极喜欢咱们家的,你没瞧着她刚刚一个劲的看着我么?我是想,你这表妹年纪尚轻,又是知根知底的人家,你媳妇又是那个身子,不如你纳了你这表妹。”
周夫人说着扬手止住了要说话的周恒,脸上的笑容冷了许多,“我这不是和你商量件事,是我决定了,你就要听我的。我知道你是极爱你那媳妇,我只是让你纳妾,让你的姨奶奶代替你媳妇生下个一男半女的,还是养在你媳妇膝下,和她的孩子没什么两样。”
周恒皱紧了眉,他有些发急的唤了一声,“娘,”往日的湿润全然不见了,“我不会纳妾,永远都不会!”
周夫人见儿子竟然如此坚决,气得眼眶红了一圈,“好,好!这才是我养出的好儿子,活活的打我的脸!一个不能给我养孙子,两个都不能。我不过是叫你纳个妾,又没叫你休妻,你为什么和我急扯掰脸的?!你以为我是为我自己么?你们兄弟没一个后人,就算我死了,也没脸在泉下见你父亲!我是为了谁,我
又能活上几年?我恨不能立时死掉才好,免得看着你们一个个不孝顺着我!”
周夫人说着这话时,手拍在桌上,拍倒了桌上的茶盏,水洒了一桌子。周夫人也不避着,手就按了上去,烫得她嗷的一声。
屋里丫头急忙过来收拾,周恒去帮着周夫人去擦,又吩咐丫头找药膏。周夫人也不领情,拨开周恒的手去,哭道,“你不必假惺惺的来顺着我,不过是哄我罢了。我就是现在被烫死了,我也死得痛快!”
“娘,您看您说的是什么话啊!”周恒跺了下脚,再不敢逆着周夫人的话说。
周夫人抹着眼泪,看着周恒在面前忙进忙出,也不再和他说话,只是一味的哭。周恒立在一旁,心如刀绞,却实在说不出同意纳妾的话来。
后院闹的动静传到了前面两个院子里去了,张蓉和许岸姝先后来到了周夫人的后院。两个人脚有脚后还未进了正房,周夫人的哭声就传了出来,“我好生的命苦……要看着我从此绝了后……到底是我哪世做了孽,养出你们两个畜牲来啊……”
**奶张蓉和许岸姝的脚步都是一滞,张蓉转头朝着许岸姝笑了一笑,指了指里面,“弟妹可瞧见了,这是闹给咱们瞧着呢。”
许岸姝银牙轻咬,红着脸进了正房。
张蓉一见,也跟着进了去。
周夫人正哭着,抬头看到两个媳妇进了来,周夫人气不打一处来,指着两人就道,“我是个没福气的,养不出好儿子来,你们也是不贤之妇,不知道规劝丈夫绵延子嗣,倒都是一起心思狭窄之人,今日容不得这个,明日容不得那个,只会在我眼前闹些小事,大事哪个也指望不上了!”
**奶张蓉嘴上的亏一点不想吃,她缓声道,“娘,我也叫大爷纳了妾了,谁知道刘氏也是个无能之人,没能给大爷生下个孩子来,娘,我也冤枉得很。”张蓉说着,眼睛瞥向了许岸姝。
周夫人顺着张蓉的目光看到许岸姝,她又想起刚刚周恒不肯纳妾的事,更加气恼,“恒儿媳妇,我只问你一句话,我的话,你到底是听还不听?!”
许岸姝微微躬身,“娘的话我自然是要听。”
“好,”周夫人一把扯开了正要拦她话的周恒,厉声道,“我已经给恒儿物色好了一个妾,她是我远房的外甥女儿,是知根知底的亲戚。恒儿我是管不得了,现在我只问你,这个妾,你同不同意纳?!”
要给自己丈夫纳妾,还要问到自己头上同不同意?这叫她怎么说?说不同意,就成了不孝,说同意,犹如在她心头割开一刀。
许岸姝的脸色更为苍白起来。
“娘……”周恒在一旁急忙说道,“这事还是要从长计议,您又何苦来bi岸姝呢。”
“你给我住嘴!”周夫人扬手把手边小几上的茶杯扫到地上,正厅里响起了一声脆响,水溅了许岸姝一裙子。
周夫人颤手指着许岸姝,“恒儿媳妇,我知道我这个儿子一向听你的不听我的,你现在就给我个痛快话,这妾是纳还是不纳?你们是要我死时有没有隔辈人哭棂?!”
周夫人这话已经说得极重,令许岸姝不由得抬起头来。她只见周夫人扬着眉,脸色有些发青,从前的慈爱早已烟消云散,眼前人如同大堂上的官吏,掌握着他人的生死。
点头,或是不点头,都是极容易的事。可是,在许岸姝看来,哪一样都是横亘在她和周夫人面前的一道鸿沟。答应或不答应,竟两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