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和血风吵了一番, 但结果,婚礼还是紧张地筹备着,睁开眼, 几乎都是红色, 就如掉入了一个血池般, 红的让人眩晕。
九虫丹的解药已经到手了, 或许我又可以一走了之, 再轻松过一年。但是,我现在已经无法再依赖阑天竹了,少了他这个师父兼朋友, 在这动荡的江湖,我寸步难行。
阑天竹, 不知他现在怎样了?是否正在忍受着折磨?只恨, 我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当初, 要是我多学些本事就好了,尽管或许还是无法与血风抗衡, 但至少不会输得太惨。
"金银……夫人--"一个清脆的女声从门外传来,话音未落,一只"小麻雀"就飞了进来,手里还抱着一大堆东西。"夫人,你看, 这是爷专门请当今世上最有名的工匠和绣娘为你准备的凤冠跟嫁衣, 很漂亮是吧。恐怕连京里的皇室贵族也穿不起呢。"云母一边说一边打开手中的包袱。
一件绣工精美的红衣与一顶镶满明珠的凤冠呈现在我面前, 的确很漂亮, 华丽隆重, 尽显富贵。但是,这样的东西, 在宫中并不罕见,至少之前封妃大典的时候,宫女们让我穿的那套就比它更胜一筹。
"金银……夫人……"
"你还是叫回我金银姐吧。"我没好气地说。夫人两个字,听起来十分别扭。
云母这只小麻雀还是像以前一样粘我,在我耳边吱吱喳喳。知道我的多重身份后,更是对我崇拜得不得了,逢人便说她的金银姐如何如何。其实,若不是血风太变态的话,杀手头子的老婆这个身份还是不错的,起码出入有人服侍,走到哪那些人都得跟我低头行礼。
"金银姐,你不喜欢这些东西吗?"云母出其不意地问。
"啊。不喜欢。"一想到又要穿戴这么重的东西,我就心寒。不就是结个婚,为什么要弄得这么复杂呢?
"那,那……该怎么办呢"云母皱着眉,嘟着嘴,托着下巴拼命地思考。
"那就扔了。这些低俗的东西怎么配得上我的小冬儿呢?"血风拖着他的红袍,长发散了一肩,神出鬼没地出现在门角,不知在那里偷听了多久。"云母,你就去把它们扔了,顺便,让人把那些工匠跟绣女,杀了。"他慢悠悠地说,嘴角由始至终含着邪邪的笑。
云母慌慌张张地抱起那堆东西,艰难地吐出两个字:"是……是……。"
"是什么是?放下。"我一把抢过它,赌气地坐到一边的椅子上。
血风走过来低下头盯着我看,就像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似的,连凑得很近,呼吸也喷到我脸上,良久,才转过身,慢慢踱向门口道:"呵呵……看来我的小冬儿终于下定决心要嫁给我了。放心吧,我一定会给你一个风风光光的婚礼……"
"我才不要什么风风光光的?简简单单才合我意,最好只是点三下头就完事,当然,不用嫁就更完美。"
"是吗?"他在门口顿了顿,"果然非同凡响,但是,不会让你如意的。"
就知道你不会。哼!我冲着他的背影狠狠瞪了一眼,转身时候,看到门的另一边,锦葵充满哀怨仇恨的双眼。
明明夏天,为何这样冷?
血风不让我住在前忍冬的雪里居或半夏的六月小筑,却把我安置在他的七重楼里,房间就在他隔壁,好像少盯我一会儿我就会跑掉似的。不过,算他还有点良心,没有限制我日间的行动自由。
唉,明天就是婚礼了,该怎么办?要是现在那只不负责任的妖出来把时间停住就好了。我趴在桌子上不断地叹着气。
"金银姐!这一大清早的,已经听你叹了很多次气了,明天就是你的大喜之日,要高兴才对。"云母小麻雀看不惯地跑过来说。
"是啊,高兴,那你就替我笑吧。"我有气无力地说。
"不行啦!金银姐,来,我们到外面去,不然你会闷坏的。"云母不由分说地拉着我往外走。
唉,走就走吧,反正我现在正被困在这片红色的漩涡里,到哪里都会被淹死。刚走到门口,发现一个人拦在那里--血风的第一侍女木槿。她恭恭敬敬地向我行了一个礼,道:"夫人,爷吩咐属下,不管夫人去到哪里,都要跟在身后保护。"
要监视就直说,保护?我不信还有杀手跑到杀手窝里杀人。"你喜欢跟就跟吧。"我翻翻白眼,拉起云母大步向前,把她甩在身后。
血见峰上上下下那么多人,看到我出来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静静地看着我,带着点恭敬,带着点好奇。唉……不是后天才真正成为他们的夫人吗?
"夫人,前面就是夫人以前的处所,夫人走后一切东西都维持着原样,夫人要进去看看吗?"走到雪里居前时,木槿突然对我说,就像一个导游般。
"进吧。"反正也没什么地方好逛。
雪里居,一个清冷得丝毫不像女人居所的地方,我印象深刻的就只有屋后那棵可以拿来夏日乘凉的大树了,不知树下那个小木榻还在不在。
"夫人不在时,爷经常到这个木榻上休息。"木槿又突然说。
原来不止保护加监视,还兼说情。说这么多又有什么用呢?血风是我永远猜不透的,也不想去猜透了。
"木槿!从现在起我不让你说话你就别出声。"
木槿的脸明显地愣了一下,低头道:"是,夫人。"
雪里居内纤尘不染,一如昔日的清冷刚然,原来我的改造并没有成功啊。顺手打开那个柜子,清一色的灰色长衫整齐地叠着,湛蓝色的寒水剑安静地躺着只是……
"怎么了?金银姐,眉头皱成这样?"云母好奇地走到我身边道。
"嗯……好像少了点什么?"但一时间我又想不起是什么。
"什么?"云母仔细观察了一下柜子,然后和我一起看向木槿。
木槿似乎也不明所以,但又好像知道点什么,沉思一会后静静跟我们对视着。
"你可以说话了。"我无奈地说,这个古人,真是死板得可以。
"是,夫人。属下认为可能是夫人的银色面具。"
面具?好像是,放在柜子里怎么会不见呢?不会是血风那个变态拿去睹物思人吧?我不禁一阵恶寒。但想想也不大像,血风只是把我当宠物而已。也罢,不过一个破面具,没什么大不了。
"夫人,蔓堂主在门外求见。"一个青衣侍女突然走进来道。
蔓青?他跑来干什么?
"属下见过夫人,我有话要跟夫人单独说,你们都先出去。"蔓青一进来就把所有的人赶了出去,包括木槿。不知要跟我说什么,这么神秘。
"咚"地一声,待所有人都出去后,蔓青突然在我面前跪下,低着头,好像在忏悔。干什么?我被他的举动搅得一愣一愣的。
"夫人,请夫人责罚属下吧。因为嫉妒,属下曾犯下那么大的错误。夫人曾受的苦,属下愿意十倍偿还,但请夫人原谅。"他一边说一边抽出一把匕首,双手托着举到头上。
"干嘛?知道我是夫人就来讨好?"我打心底看不起这种人。
"我……不是……属下一直以为你是男的,所以才……如果知道你是女的……而且那一次在六月小筑……我……你……洗澡……"他吞吞吐吐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一脸窘态。唉,看起来风风火火,一遇上感情就笨拙得像个小男孩,之前还说什么负责任的,就因为我洗澡时不小心闯进来看到我的脖子,我摇摇头没救了,没救了。
看他的窘样,好像真的不是有心要害前忍冬的,就放过他吧,反正事实上跟我无关,被害的又不是我。
"你先起来再说吧。"再跪下去恐怕我就要折寿了。
"如果不是我,你的记忆,你那一身武功就不会失去,是我害了你。"那家伙意外地固执,"以后,我这条命就是夫人的,即使是要和爷对抗,属下也会尽力保护夫人。今天,你就让我跪下去吧。"
喜欢跪就慢慢跪,我可没那么多力气当说服员。即使是要和血风对抗也要保护我,听起来蛮感动的。
"我对你的命可没什么兴趣,这些话那还是少说几句,让你那变态的爷听到,我可就遭殃了。而且,半夏要听了你这句,不知会怎么想呢?对了,先恭喜你,以后没人跟你抢半夏了。"我难得八卦地多说了两句。
"半夏?"蔓青的脸突然暗了下来,眉头又深深皱起。"半夏,现在还不知在何方呢。"
"啊?难道我没有说过她被吸血鬼,呃……紫杉抓走了吗?"
"你说的是真的?"他激动地跳起来抓住我的肩膀问。
"他好像是这么说的。"我错愕地点点头。
"原来……"蔓青想也不想地飞奔了出去。刚才不知道谁说要跪的……
蔓青前脚才出去,云母和木槿后脚便跟了进来。
"金银姐,蔓堂主跟你说了什么了?"云母急切地问。
"没什么,走吧,接下来去哪?"
也不等她们回话,我便自己走了出去,站在庭院中间闭上眼睛,深深呼吸着,风中送来几缕竹叶的清香。阑天竹的竹楼就在隔壁了吧,我的脚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还没到门口就被木槿拦住。
"夫人,属下认为您现在不宜进去。"
"不进去,看看也不行吗?"我盯着她,语气有点差。
木槿沉思了片刻,没再说话,主动地让开了。
青翠间笼着竹黄,这只竹精真是到哪都离不开竹子呢。仔细看来,这竹楼的构造跟竹林里的小竹屋有点相像,但却比小竹屋更大更精致,如果小竹屋是小家碧玉,那么这竹楼就是大家闺秀了。只是,小竹屋在一片自由的竹林内,竹楼却像一个一个孤岛般被这片红色的海洋深深困住。
心有点闷闷的,苦涩,或许真的不该留下去了,但是我却走不了,竹楼后突然绕出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竹绿色长衫,青丝发带,坐着笨重的木制轮椅,双眼没有任何焦距。
这真的是阑天竹--我的竹精师父吗?身体不自觉地颤抖,一滴泪偷偷地从我眼角滑落。我就站在他面前,不过十几步的距离,却像隔了天与地,我默默地注视着他,就像过了半个世纪,可惜,他的眼中,看不到我的存在。为什么会这样?
木槿站在我身旁,看透我心中所想似的道:"爷没有说要如何处罚他,但是他服下了自己发明的毒药。"
毒药?为什么对自己如此残酷……
"无药可解了吗?"我问。
"有是有,但是听说差了一味药引,那东西似乎要在梦族的境内才可以找到。"
又是那个梦族,看来有必要去一趟了,不知那石莲雕内是否真的有地图。
"小忍,吗?"
久违的声音,轻柔而遥远,犹如从天边传来,差点,我以为自己听错了。眼泪不争气地湿了眼眶,我隐忍着,嘴里想要说些什么,奈何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阑天竹顺着我们的声音转过头来 ,面带微笑道:"回去吧,只要记得我曾是你的师父就好。医术记得不要荒废了以后……恐怕不能再保护你了。但是,不要担心我,我很好,她……一直在我心里陪着我呢。"
平静地说完,推着轮子摸摸索索地又绕到回了竹楼后。他要回去了吗?说好要一直在我身边的,现在却要退回去守护他心中完美的前忍冬了。骗子!但我却无法生气……
"阑堂主……真是可惜了。"
"你跑来这里干什么?"
"之前夫人给我喝了一些药,最近头很痛,总是闪过一些画面,所以来找阑堂主看看。现在看来是没办法了。"
"那不成你就要想起以前的事了?"
"不清楚。哎,夫人的事我还没查清楚,先走了。"
"喂!"
不远处,云母跟不知何时出现的小猎你一句我一句地闲聊着,直到小猎急急忙忙地跑掉。两人关系好像很要好,或许明天这场婚礼更适合他们也说不定。
"真是,跑那么快干嘛?这个东西还没还给你呢。"云母嘟囔着,手里托着一个东西。
"这是什么?"我好奇地问。
"小猎的香囊,之前破了一个洞,他让我帮他补上。都这么旧了,香味也没了,我有帮他做过几个新的,但他都不用,还是天天把这个带在身上。"
很眼熟的香囊,我把它拿到手上看了看,绣工算得上精巧,上面一个"荷"字已经被磨得失去了颜色。世上真的有这么巧的事吗?那个濯莲村蓉湖畔的痴心女子,弄荷,难道说小猎就是她的丈夫吗?我曾经答应她如果遇到她的阿猎就……算了,等下次见到小猎时再跟他说吧。
云母从我手中拿过香囊,小心翼翼地用手帕包起,脸上微微泛着红晕。如果小猎真的是那个阿猎,那么她该怎么办?唉……世事难料,我还是先顾好自己吧。
离开了伤心的竹楼,这在烦恼着接下来去哪,迎面却走来了一个和我相看两厌的人--我的莫名仇家锦葵。他没有停下,更没有行礼,就像我是透明的,径自从我和木槿的中间穿了过去。"三心两意!"我听到这四个字幽幽地从他口中吐出。
真不知什么地方又惹到他了。我自嘲地笑笑,原本想出来散心的,没想到反而让心情更差。
"云母!我现在心情很差,走,找茬去。"
"找茬?哪里?"云母疑惑地瞪大眼睛。
"后面不是有很多血风的女人吗?我这准夫人当然得去会会。"
云母的眼睛瞪得更大,木槿走上前道:"恕属下直言,那里如今除了丫鬟婆子并无其他女眷。至于那些女人,也已经遣退多时了。"
这样?这倒是出乎我意料之外了。
"小冬儿,听说你今天去了不该去的地方。"回到七重楼,血风一见到我就这么说,"但是,我不会怪你,明天,我真的很期待。呵呵……"
可惜,我一点也不!如此,一夜无眠,但愿明天的太阳不要那么早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