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绎身上穿着的襕衫上面已经泼上酒污,头巾也掉了,一副狼狈的样子。要是搁在平时,不要说章家这样的大家子弟,就是贫寒人家的秀才也有自己的骄傲,绝不会与这些胥隶同席的,可见是被逼迫得惨了。
就在这时,一个妙龄女子从后面进了大厅,与章绎悄悄说了几句话,把一个小包交给章绎,又低头朝后面走去。章泽天迟疑了一下才认出来,这好像是李舍人庄的成先生之女成静雅,好像还是自己把她带回来的。
就在这时,一个差役忽然伸手拉住了成静雅的手,说道:“小妞,别着急走啊,去陪我们刘班头吃酒。”成静雅用力挣扎,却无论如何也挣不脱。
章绎见状,连忙将手中的小包递给同席上的一个中年人,说道:“小小一点心意,请刘班头笑纳。那是我家客人,还请放开她吧。”
那刘班头嘿嘿笑道:“急什么,陪我喝两杯酒又不会掉一块肉。你们如果不把人交出来,将来抄家后卖到教坊司去,还不是要陪人喝酒睡觉?”
这刘班头章泽天一直看着眼熟,此时想了起来,这不就是县衙负责捕盗的快班班头刘航光吗?当时在李舍人庄与他打过两次交道,对自己可是客客气气规规矩矩的,没想到此时竟然欺到了自己家里来。
此时那个拉住成静雅的捕快竟然要伸手搂抱她,吓得成静雅大声尖叫起来。章泽天的怒气再也忍不住,劈手夺过旁边自卫队手中的一支火绳枪,调整了一下卡在龙头上的火绳,举起枪来便扣动了扳机。
轰然一声巨响,口径达十五毫米以上的重火绳枪枪口喷吐出一尺多长的火舌,只比鹌鹑蛋稍小的独头铅弹正正地轰击在那个捕快的脸上,将他的整个脑袋都撞得粉碎,鲜血溅了成静雅一头一脸。
刹那间,整个大厅都安静下来,大家眼睁睁地看着那捕快的无头尸体倒在地上,发出扑通一声。过了好一会,成静雅才发出一声响彻云霄的尖叫,然后双眼一翻就昏了过去。
章泽天把火绳枪丢还给那名自卫队员,大步跨进厅中,伸手扶住了倒下的成静雅,回头命令手下的自卫队员:“把这些家伙都捆起来,不要跑了一个,有反抗的杀无赦。”
跟在章泽天身后的自卫队员蜂拥进了大厅,将那些已经醉得七七八八的差役捕快一个个地捆了起来。有一个捕快反应快,大跨步朝厅门口跑去,被一名队员快跑两步追上,手中上了刺.刀的火绳枪一伸,一刀戳了个对穿。
其他人见这群人真的敢下手杀人,再也鼓不起反抗的勇气,很快就被捆了个结实。
成静雅此时已经醒了过来,脑子里面满是刚刚那具无头的尸体,心中怕得不行,将身体缩在章泽天的怀里不住颤抖,脸上的鲜血蹭了章泽天一身。章泽天索性扯开自己的衣襟,用自己的外衣对着成静雅的头脸一通乱擦,把血迹大概清理了一下,口中安慰她道:“不用害怕,这就是些畜牲、土匪,不杀不足以平民愤,等以后见得多了就不怕了。”
成静雅听到章泽天说这些人是土匪,忽然想到被土匪杀死的父亲,心中的害怕被仇恨取代了不少,觉得自己的力气不知道何时回来了,这才注意到自己此时竟然靠在一个年轻男子的怀里,不由得大羞。她稍稍推开章泽天半扶半抱着自己的胳膊,轻声说道:“我不怕。谢谢你,三哥。”她不敢再留在这里,匆匆回内宅去了。
“三哥?”章泽天被叫得一头雾水,“什么时候我成三哥了?”
不过这疑问也只是一闪念间的事情,后面的烂摊子还等着他去收拾。
这时章绎已经走了过来:“三叔回来了,不知道二叔救出来了没有?”
章泽天点头说道:“嗯,救出来了,他们还在港口,这事等以后再说,咱们得先办眼前的事情。”
章绎听章泽天说起眼前的事情,不禁大急跺脚说道:“三叔,你可惹大祸了!这些人是县衙的官差,你杀了他们可是死罪。如今我爹被抓走之后音信皆无,我花了不少银子都打听不到消息,你又杀了官差,事情恐怕不好办了,你还是快跑吧,我在这里应付他们。”
章泽天摇头说道:“谁看到有官差了?这明明就是入室抢劫,污辱妇女的强人,杀了有什么不对?”
章绎跺脚急道:“哎!三叔你现在说这些气话有什么用?这样一来,咱们无论如何也无法在这即墨立足了。”
章泽天盯住章绎的眼睛,沉声问道:“难道让这些阿猫阿狗欺上门来辱及妇女,我们章家就能立足吗?你堂堂一个秀才相公,陪这群人渣喝酒,就能立足吗?被人欺负到如此程度还不敢反抗,就能立足吗?”
章绎被问得哑口无言,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只听章泽天接着说道:“演之,你记住,你是我章家的长子长孙,将来的家主,遇事之时要想着你是章家的脊梁,不能一味委屈求全,否则家势必然会衰落。来,你看我如何置此事。”演之是章绎进学之后,当时在书院任教的盛先生为其取的字。
章泽天命人将这些被捆起来的捕快弄到场院的自卫队队部去,自己也迈步朝场院走去,一瞥眼间看到了在旁边探头探脑的章牛,大声喝道:“章牛!”
“到!”章牛条件反射一般地跳出来立正敬礼。
章泽天看着章牛身上穿的破棉袍,问道:“都被外人欺负到家里来了,你们自卫队是干什么吃的?你的队服呢?”
章牛偷偷看了一眼旁边的章绎,小声说道:“出事之后,大少爷说我们自卫队太惹眼,怕我们惹祸,就让我们暂时解散了,制服也换了下来……”
章泽天微微点头,他理解侄子的想法。他稍一思索,对章牛说道:“通知所有队员,立刻在场院集合。”
“是!”章牛一个敬礼,兴高采烈地通知别人去了。这家伙一直憋着一股劲,若不是章绎压得紧,他弄不好已经带人去县城找县令要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