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泽天穿过来时,正是八月下旬(阴历,以后月份都如此),白露节气的时候,也正好赶上一年一度的秋收时节,章泽天在无聊闲逛的二十多天里,观看了整个秋收的过程。
话说在前世,他家也是农民出身,虽然高中以后就再也没有参与过传统农业生产,但是作为一名七零后,他还是见识过那时的传统农业劳动的。在这四百年前再次看到这种以人力为主的劳动场面,还是让他震惊不已,这时比他印象中后世的传统劳动落后太多了!
这章家庄共有七千多亩地,绝大多数都是他家的,只有极少数的一些零星地块属于一些小自耕农。这七千多亩地之中,靠近庄子的一片八百亩的好地,是他家的长工和家奴直接耕种的,另外在离庄子二十里外还有一千亩地也是自家耕种,其他土地则是佃给了庄子上的佃户,由佃户耕作,他家每年收固定的田租。
他家使用的牲畜和农具比较完备,相对来说已经接近后世的传统耕作方式,但是佃户们养有牛马等大牲畜的很少,更多靠着人拉肩扛完成对土地的侍弄,效率低得令人发指。经过询问之后他得知,佃户们平均每个劳动力大概可以侍候十亩多一点土地,基本上要一年四季都在地里劳作。而他家自己经营的一千八百多亩地,只有不到七十名长工和家奴耕作,平均每人可以耕作近三十亩地。
这并不是劳动积极性或极力压榨的结果,而是农具和牲畜的功劳。
щшш¸ttkan¸¢O
“或者我可以把一部分后世的农具制作出来,是不是可以腾出一部分人力做别的?”章泽天暗暗想道。
思考之下,他先是画出来了一种轻便的多用途犁和一种专门用于深耕的翻耕犁的样式,接着又根据后世的收割机,画出来一种用双牛或双马驱动的用来收割豆、麦或稻的收割机。
按照章泽天的构想,这两种东西应该可以把耕地和收割的效率提高一倍以上,至少可以节省家中三分之一的长工人手,如果将佃出的土地收回,使用这类东西,更是可以节约一半以上的人力投入,利润绝不算小。
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当他把这些构想描述给大哥章泽瑞的时候,却被实实在在地训斥了一顿:“你读书不成,在这些奇技淫巧上面倒是肯动脑筋!我问你,如果像你说的,把人手节省一半下来,那么这些多出来的人手,我们是白白养着他们,还是把他们直接辞掉?如果辞掉这些人,你让他们以何为生?这些长工也好,佃户也好,虽然劳作辛苦,但是却是他们稳定养家的饭碗。我们章家耕读传家,岂能为了这点小利就剥夺了这些人的饭碗?”
章泽天被训得一时哑口无言,竟然还有这样的价值观?
出了大哥的屋子,章泽天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刚刚他也是被大哥给训糊涂了,节省出来的人当然不会被辞退,他总能给这些人找到活干,无论干什么,一个人的价值总比代替牛马牲畜出卖劳动力更大。
他回头问跟在身后的书僮章贵:“咱们庄子上有没有手艺好的铁匠和木匠?我想找他们帮我打造一些东西。”
章贵是章泽天的专职书僮,跟了他好几年了,可谓是最了解章泽天的人之一。章贵这些天一直跟着这位三老爷四处转,只觉得三老爷近来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这时听他问起铁匠和木匠的事情,知道他在大老爷这里碰了钉子仍不死心,自己反正拦不住,便老老实实地说道:“庄子里只有一个铁匠和一个木匠,就是区铁匠和谭木匠。现在谭木匠应该在家里,区铁匠有时候会外出到别处去打铁,也不知道现在在不在。”
“走,先去看区铁匠在不在。”章泽天手一挥说道,率先迈步向外走去。
章贵小跑两步,急忙跟上章泽天,嘴里劝道:“三老爷,大老爷都说了,不让你去弄什么犁了,你就算找到区铁匠,大老爷也不会给钱的……”
章泽天却不停步,边走边说道:“我不是每月都有二两银子的零花钱吗?现在还在多少?前期试制总该够了吧?”
章泽天的零花钱历来是章贵帮忙带着的,原来的章泽天不爱活动,这零花钱多数都攒下来了,已经存了四五十两。穿越过来之后,他一改原来不爱动的脾气,每天四下走动,但是花钱的地方也没有多少,半个多月连一两银子都没有花掉,倒是富裕的很。
要知道,在大文朝这个社会,农村基本都是自给自足的封闭经济,普通的贫民基本是不会花钱的。即使在城市里,一般的中产人家,一两银子足以买到一石以上的白米,而本地产的麦、豆、高粱之类的更是便宜,这一两银子足够一家人一个多月日常生活的开销了。也就是章家这样的富豪之家,才会给这么多的零花钱。
出了章家大门,章贵带路先来到区铁匠家。还没有走到门前,就听到区家院子里传来叮叮当当的打铁声,看来区铁匠在家。
进门之后,章泽天说明来意,把自己画好的犁铧的图展示给区铁匠,没想到区铁匠完全看不懂图上的意思。章泽天并没有用后世制图的透视图来画,而是画的类似于轴测图的立体图形,这个区铁匠倒是看懂了,可是章泽天在图上标出来的大小尺寸,区铁芯却连一个字也看不明白,他是个完全的文盲。
无奈之下,章泽天只好口说手比,对区铁芯描述了一番,总算把自己的想法交待给了区铁匠。但是他自己最熟悉的尺寸单位是毫米和厘米,而区铁匠则需要用尺和寸这两个传统的单位来描述,沟通的障碍大得像一道深深的鸿沟。最让章泽天无奈的是,区铁匠知道他不熟悉尺和寸的单位,还特意嘱咐他:“三老爷,我这里用的可是铁匠尺,与木匠尺和裁缝尺都不同,你可不要搞错了。”说着,拿出一根木头制作的尺来给他看。
章泽天用手比了比,发现这尺比他记忆中的市尺要短一些。一市尺是三分之一米,而这铁匠尺估计只有不到三十厘米的样子。好吧,他只好认命了,使用这个尺寸标准与区铁匠达成了一致。
章泽天很好奇,区铁匠完全不认字,他的一切要求,完全都靠一个脑袋记住,而且区铁匠极有把握,说肯定不会记错,只让他明天下午过来看打造好的犁铧。
这样特制的物品需要先付款,区铁匠报出来的价格是90文。这一个铧重量估计有一斤半到两斤之间,据区铁匠说,光是铁料就要70文左右,剩余的二十文才是他消耗的燃料等辅助材料费用和他能够获得的利润。
这么少的利润,让章泽天感到相当不可思议,不禁问道:“区大叔,你打造这样一个东西,只能赚十几文,如此辛苦,一天能赚多少钱?”
区铁匠笑道:“俺的手艺在这十里八乡都是有名的,每天的活计多得干不过来,一天总能有四五十文的收入,一个月就是一贯半。俺也不种地,这些钱买粮食吃之外,家里的老婆孩子偶尔还能买些鱼肉解解馋,日子相当过得。”他笑得十分欢畅,显然对现在的生活十分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