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些烦恼却是刚刚开始,红霞日日和他纠缠,也让他徒增了很多烦恼。开始他以为只要不去玉芳苑就能摆脱红霞,谁知红霞神通广大,竟然找到了叶尔羌的家里。最让人头疼的还是她肚子里的孩子,红霞一不高兴,就使起性子来,动不动寻死觅活,还扬言要把肚子里的孩子打掉,折腾得他精疲力竭。
后来,她得知李广已经搬走了,干脆天天吵着嚷着让叶尔羌给她个名份,叶尔羌真是躲无处躲,藏无处藏,整天是焦头烂额,好不狼狈。就这样在烦恼中挨了一个月,尽管他很累,尽管他很烦,但他从来没有忘记李广。只有一分开时,他才知道在一起的日子有多么甜美,堆积在自己心中的思念有多么深。
他又去了好几次西域长史府,自然每一次都被人挡在门外。有一次他苦苦相求,赖着不走,看门的仆人无法,才给他通传了一声,可他只见到了丫环小红。
“小姐她好吗?”他急急问道。
小红一脸愁苦,摇摇头说道:“小姐一点也不好,她瘦了很多,整天愁眉不展,经常夜里醒来哭个不停,我真怕她的身子受不了!”
叶尔羌一听更是担心,就急忙说道:“那你带我去见她!”
小红摇摇头说道:“我伺候了她十几年,从没见她这样伤心过,小姐已经说了,她是不会见你的,我看姑爷还是请回去吧!”
叶尔羌大急说道:“我都知错了,也后悔得要死,她到底要我怎样做才肯原谅我?难道就这样拖下去不成?”
小红叹了口气说道:“我也不知道,我想要等那个机会,你再哭苦苦求她,也许她会原谅你的!”
“是什么机会?”叶尔羌问道。“小姐不让我告诉你,到时你就知道了!”说完小红扭身回了府,红漆大门又一次关上了。
天气越来越冷了,叶尔羌整日呆在衙门里,冷冷清清,无事可做,他也感到腻烦了,开始做官时的那股新奇劲早已荡然无存。他开始向往以前那种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的生活。特别是每天要面对着张庭那张让人讨厌的笑脸,他还不时地追问自己升官之事进展的如何,要不就含沙射影,提及那件最让他头痛的事,弄得叶尔羌整日里如鱼刺在喉,有苦却说不出来。
这一日已到黄昏时分,叶尔羌正准备离开衙门,张庭急然又开口问道:“请问大人小人所托之事,如今进展如何?”
叶尔羌一听此事心中就烦恼,只得回答道:“现在我正在加紧活动,上下的关节都要打通,你千万不要着急啊!”
“回大人,不是小人着急。那日小人回家后,就马上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我家娘子,娘子也十分高兴,可是如今已经快两个月了,却还音信全无,娘子也不耐烦了,说是五日内要无消息,就给小人好看。小人一向惧内,怕到时吃不消,还请大人见谅!”
叶尔羌见他拐弯抹角已下了最后通牒,心中正盘算着如何应对。忽然,从外面走进来一名侍卫,见了叶尔羌拱身施礼,说道:“奉国王陛下口谕,请叶尔羌大人火速进宫议事!”叶尔羌送走了那侍卫,心中正猜测着楼兰王有何事和他商议。
张庭却十分高兴,说道:“正好大人要进宫面见陛下,可否带小人一同前去,一则让小人到宫里长长见识,二则到时小人还可以提醒大人,将小人之事给国王陛下说一声,不就成了吗?”
叶尔羌听完稍一迟疑说道:“这宫里乃是禁地,怎能随意带人进入?”
“小人可拌成大人的随从,想必无人敢阻拦!请大人务必成全小人!”说完又扒在地上磕头,叶尔羌见他执意要去,也只得同意了。
天色已经黑下来了,两人这才一前一后出发去王宫,张庭一身仆人的打拌,身穿青衣,头戴小帽,在前面打着灯笼引路,到了宫门口,叶尔羌出示了玉牌,他已经多次进宫,侍卫们也都认识他,所以没人阻拦,两人顺利进了宫。
张庭头一次进宫,见这宫内金碧辉煌,如此气派,就如呆了一般,看那里都新鲜,舍不得迈动步子。叶尔羌心中好笑,一个劲催他前行,张庭打着灯笼在前面走,还不住地四处张望,有几次差点被摔倒在地,引得路过的宫女们一阵阵嬉笑。
再往前行,就到了望月楼,张庭见楼高十几丈,气势雄伟,心中十分向往,但一见楼的四周侍卫们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个个横眉立目,手持刀剑,戒备十分森严,心中害怕,远远就停住脚步不敢上前。叶尔羌见他如此胆小,心中蔑视,就说道:“你既害怕,就在楼下等我,我一人上去!”
张庭听罢赶紧摇头说道:“小人一生恐怕只有这一次机会登上如此雄伟的楼宇,这是一生的荣兴,请大人一定带小人上楼!”
叶尔羌拗他不过,只得同意,两人继续前行,到了楼前,叶尔羌又向侍卫出示了玉牌,显然侍卫已得到了命令,并未上去通禀,就直接请叶尔羌上楼,但是看到张庭却有些迟疑,一名侍卫小心问道:“大人的随从也要登楼么?”
“这天这么黑,没有人打灯笼,难道不怕我失足掉下来么?”叶尔羌说道:“你们放心,我让他在殿外等候,自然不会打扰陛下的!”
那日楼兰王在寝宫单独召见叶尔羌,侍卫们自然都知道他跟陛下交情非浅,自然不敢再阻拦。两人拾级而上,步步登高,人到高处,才知急风强劲,十分寒冷,一个不留神,灯笼被风吹灭了。叶尔羌见还有一层就到楼顶正殿了,就对张庭说道:“你在这里等候,我一人上去就行!”
张庭点点头,说道:“请大人牢记小人之事!”说完将灯笼放在地上,转身扶着栏杆向远处眺望,见灯火点点绵延数里之外,如天上繁星一般,不觉赞道:“如今登高一望才知楼兰城如此博大如此美丽,真是不虚此行啊!”
叶尔羌见他如此专心致志,思绪一转,一个邪恶的念头骤然升起,他想都没想,冲过去,抓住张庭的双腿,将他一个倒栽葱扔下楼去,张庭丝毫没有防备,慌乱中手抓住栏杆的下角,并没有马上掉下去,他在黑暗中使劲挣扎着,嘴里喊着:“大人救我!”
叶尔羌冷笑一声说道:“千万不要怪我,要怪只能怪你自己,这就是贪心不足的下场!”说着抬脚在张庭的手上狠狠踩了两脚,张庭的身躯就象风筝一样掉了去,他凄厉的叫喊声也被呼呼的风声吞没了。
叶尔羌觉得心中一切的愤恨和担心都随着那风声远去了,只剩下寂静一片,而那个秘密将永远地埋在自己心底,再也不会有人知道。叶尔羌呆立了片刻,平静一下怦怦乱跳的心情,装作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拾级而上,进了顶层的正殿。
吉拉克和弘法早已坐在殿中等候,叶尔羌上前见了礼,也落了座。吉拉克挥手让所有人都退下去,殿中只剩下兄弟三人。吉拉克面沉似水,声音低沉说道:“今日请二位兄弟来,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相商,我四处派人寻访,现在已经查到他的行踪,他躲在离迪乡不足百里的一个村庄里,那个村庄名叫达亚。”
叶尔羌和弘法对望了一眼,心里自然明白楼兰王口中的他是谁。只听吉拉克接着说道:“我已召集心腹侍卫二百多名,以外出狩猎为名,明日一早起程,此去一定要一血我心中的仇恨。我虽欲报仇,却也不愿背上一个弑兄的恶名,所以此事不能向外张扬!”
听到此,弘法连忙插言道:“贫僧寺中法事缠身,恐怕……”
刚刚开口,却立刻被吉拉克打断了:“打虎亲兄弟,要办好这件事,我只信任两位兄弟,我不希望谁找任何的借口推辞!”叶尔羌见状自知推辞不掉,正要开口说话,忽然一名侍卫急忙跑了进来,楼兰王十分不悦,向那侍卫斥责道:“你怎么如此大胆,跑进来打扰我们议事?”
那侍卫惊恐不已,向上磕头说道:“陛下容禀,刚才巡楼的侍卫发现叶尔羌大人的随从摔死在楼下,所以上来禀报!”叶尔羌听完假装大惊失色,猛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楼兰王听了却十分迷惑,“什么随从?细细说来!”
“刚才因为路黑,叶尔羌大人带了一名随从,手打灯笼在前引路,不知何故那随从从楼上摔了下来,已经毙命了!”
叶尔羌闻听到此,赶紧跪倒,悲声说道:“陛下,臣有罪,那随从本是臣的一名下属,因仰慕王宫气派非凡,所以求臣带他一起来开开眼界,刚才臣带他上楼,本让他在下面等候,谁知他却失足摔死,这都是臣之过,请陛下处罚!”说完还擦了擦眼泪。
吉拉克一听明白了事情的经过,于是说道:“二弟何罪之有,何必自责呢?你带他来本也是好心,只怪他命浅,才有此劫难!”说着转头向那侍卫吩咐道:“通知粮部前来领人,回去好生将他葬了,不要再追究什么了!”
那侍卫答应一声跑了下去,叶尔羌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却还装成悲伤的样子,向楼兰王道了谢。弘法也十分惋惜,低声诵起《超渡经》来。吉拉克一笑说道:“三弟自一入佛门,这心肠越罢是软了?”
弘法赶紧答道:“先师曾谆谆教诲,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贫僧渡化众生,时刻谨记!”
“好了好了,今天不谈禅机,只谈正事,”吉拉克说着,望着两人,“我刚才说的,二位兄弟还有什么意见?”
“我愿听大哥调遣,效犬马之劳!”叶尔羌说道。
吉拉克听完点头称赞,转头又问弘法:“三弟你呢?”
弘法迟疑片刻问道:“此事王后娘娘可曾知晓?”
吉拉克面色一沉说道:“王后早已搬入后院禅房,对我避而不见,她怎会知晓此事?”
弘法吱唔着说道:“贫僧怕王后知道此事后又起波澜啊?”
吉拉克十分不耐烦说道:“三弟这罗索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掉。王后早已待我如同路人,我的生活就象一潭死水,还能起什么波澜?再者我已调乌泽将军镇守边疆,鞭长莫及,王后还能耐我何?”几句话说得弘法面红耳赤,半天才吱唔着说道:“贫僧也愿听陛下调遣!”
“好,这才是好兄弟?”吉拉克说着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明早日出前我们西门出发,千万不要走漏了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