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大部分夜歌民众来说,这一夜没有什么不同。
一样的清平世界,一样的夜夜笙歌,一样的累死累活加班到大半夜,然后回家像条死狗似地躺下……
但对于稍有点实力的豪门来说,这一夜就显得漫长多了,各家派出的密探在整个城市里穿梭着,不断传回哪怕一点点风吹草动的消息,尤其是那些与郑家有来往的家族。
大家屁股都不干净,谁知道自己会不会被视为潜在把柄,让郑家迅速清除呢?就连那些只是卖命赚钱的密探们都知道,如果主家出了问题,他们也很难置身其外,没几个人像秦铮那样愿意接手别人的机密组织,太不可信,谁知道他们活下来是因为侥幸,还是因为阴谋,甚至是因为他们在主家遭难前临阵脱逃?
把自己的安危交在这些人手里,谁还睡得好觉?
所以,就连因为其他交流组还没结束任务而滞留夜歌的早乙女雏田都被惊动了,她站在宾馆天台上,注视着远处穿梭不定的密探,拼命克制着拨打电话的冲动。
秦铮,是你么?她在心里问道。
郑家的密探也没闲着,比如廿三,正撒开了脚步在一个又一个房顶穿梭着。他是负责扫听消息的人,也就是所谓的“斥候”,正跟随自己的行动组清扫某个郑家认定了的潜在威胁。
目标不是别人,正是郑云老爷子的三女婿,一个小家族的继承人,平素风流自许、贪婪成性,经常仗着郑家的势力搞小动作。
郑家贯彻强者为王的习惯,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家里不会再浪费一丁点的资源,所以大都有些辛苦……联姻很少产生真感情,老公花天酒地,老婆孤苦伶仃,也是没办法的事。这位三女婿还是个不错的人,虽然贪财好色,但对郑家女儿倒是很好,所以郑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只可惜,他没赶上好时候,现在就成了郑家的清扫目标。
“豪门女婿也不好做哟!”廿三一边想着,一边注意着周围的情况,这是行动组行动前必须做的事情,尤其要小心目标留有帮手或者退路,不然就麻烦了。
当然,这里出了事,其他家族的人也不是吃干饭的,已经有几道身影出现在廿三的视线范围中,他立刻停住了脚步,站在房顶上冲来者比划了几个动作。
密探的行动是隐秘的,大喊大叫像什么话?于是就渐渐衍生出了手语和旗语的运用。手语是组员之间交流用的,而旗语就像原本的功能一样,用于和远处的对方联系。
他发出的信息是:“郑家私事,请远离。”
对面的人纷纷停下脚步,相互看了一眼,不约而同做起了动作,显然不是来自一家。
他们的意思相仿:“无意路过,这就走。”
直到他们转身离开,身影慢慢消失,廿三才算长舒一口气。
别看他只是个密探,但也是个人才,本身是华夏人民大学毕业的,按照学校的档次来说,他不该做密探,但天意弄人啊!
他还记得在上大学前和父亲的一次对话,那是在高考的前几晚,他因为压力而情绪低落,为了缓解他的压力,父亲对他说:“不用担心,好好考,随便去选择,我们只求你活得好好的。”
于是,他毅然决然选择了哲学系,然后理所当然得毕业又失业了,最后仗着从小练武,成为了郑家的密探。
作为一个来自小县城的人,他的故事成为了一代代家长们教育孩子的教科书。
“孩子,不用担心,好好考,随便去选择,我们只求你活得好好的。”
“那我去掏大粪呢?”
“只要你喜欢,我们也不反对。”
“那我去学哲学呢?”
“那不行,我们的底线就到掏大粪这儿了。”
每次想到这里,廿三都泪流满面……然而就在他想去擦擦眼泪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一声轻笑,距离之近让他背后寒毛直竖,赶紧躬身向前蹿去,直直蹿出十几米才敢回身。
一回身,廿三直接石化了。
只见一个女孩正坐在不远处,用戏谑的眼神看着她,距离不过四五米。
也就是说,在廿三向前蹿的时候,她也悄无声息跟了过来,如果她出手攻击的话……廿三不敢想了!
两个人对视半晌,谁也没有说话。廿三不是不想说,他是不敢,而且他现在也说不出话来,因为这女孩实在太漂亮了!
也不知道是基因问题还是怎么回事,他服务的郑家美男很多,个个婊子脸,但美女却很少,家里大小姐们个个跟异形似的,让这群密探苦不堪言。
一直有流言在郑家传播着,据说这些女孩的妈妈都在怀孕前有过夜不归宿的行为……这流言曾经引起郑云老爷子勃然大怒,但是实在查不出源头,最终只好下了禁口令,然后草草了事。
因此,作为一个成长于保守的小县城,大学又进了学霸多美女少的哲学系,当了四年宅男,然后直接进入郑家当密探的处男,廿三吞了口口水。
他是个动漫迷,最喜欢的角色是《死神》里的夜一,眼前这个女孩就像是夜一的化身一样,轻灵如猫,小麦色皮肤健康无比,而且胸……他又吞了口口水。
就这两口口水,让女孩皱起了眉头。
廿三更痴迷了,仅仅因为男人吞口水就皱眉头,证明这女孩很保守啊!说不定还是……想想都特别激动,稀有物种啊!他结结巴巴问道:“你……有男朋友么?”
“……”女孩脸上显出郁闷神色,“作为一个密探,你的问题非常不合格。”
对啊!身为密探,本身就算面对着梅根·福克斯甚至是苍老师也应该面不改色心不跳,廿三确实显得很不专业。
丢脸了,廿三脸一红,有点难为情。他才做了半年多密探,不然也不会负责最基础的外围任务,连执行任务的现场都没资格看到。而且在他心里,这么可爱的女孩肯定是没有歹意的,不然她刚才就该趁自己没察觉搞死自己了,用不着让他意识到存在。
或许是哪家的密探吧?看起来挺高级的。廿三注意到女孩穿着的暗色劲装,问道:“你是陈家的?李家的?”全夜歌也就这两家能培养出这种厉害的密探,而且美女多到可以当密探使唤。
女孩点点头,说:“你干嘛呢?”
廿三心头急转,你都出现在这儿了,还能不知道我在干嘛?所以这个问题绝对不单纯,应该是在刺探郑家的行为。
郑家这番举动,和陈家、李家都没关系,所以他大大方方说道:“我们有点任务,不过不涉及你们家,不用担心。”说完他就想抽自己,本来想实话实说博取个好印象,结果说出这种话来!李家和陈家还需要担心郑家?完了完了这话要是传到两家首脑的耳朵里,来个兴师问罪什么的,老爷子还不扒了他的皮?
果然,女孩脸上露出失望神色,忽然转头冲身后说道:“是个菜鸟,没什么价值。”
“你才看出来啊?”一个男生从烟囱后面走出来,身边还跟着个女孩。
廿三眼睛都快瞪出来了,因为他身边的女孩也是个绝色!虽然胸部没有那么夸张,但也绝对是让人想入非非的人物!他郁闷地瞪了男生一眼,好白菜都让猪拱了,这样的极品一个还不知足?真是暴殄天物!
谁知就这一眼,廿三愣住了,然后……他现在不只是寒毛直竖,而是冷汗直冒了!他哆哆嗦嗦指着男生,半天才说出两个字。
“秦铮!”
不错,就是秦铮,那两个女孩自然是李思萌和小十七。
在处理家族潜在威胁的同时,郑家还给所有密探发了通知,要他们注意夜歌任何蛛丝马迹,尤其是这个叫秦铮的男人,绝对不能放过,还专门给他们看了照片……谁知道他居然出现在这种毫不紧要的地方!
说实话,郑家的把柄多了去了,有好多甚至可以直达天听,三女婿是其中最无足轻重的事情,不然也不至于派出这么个菜鸟跟队……但秦铮最喜欢什么?不按常理出牌啊!
看着廿三见了鬼的表情,秦铮笑了,他说:“看你也不是什么核心人员,我给你两个选择,这是一个地址,你让我乖乖揍晕你,醒过来以后赶紧去这个地址拿钱跑路,从此别再夜歌出现……要么,我只好弄死你了。”他的话说得柔和,但在廿三耳中彷如炸雷。
临出门时,郑家是怎么交代的?
“秦铮是位大高手,单人屠灭整个行动组也不在话下,如果真的遇到了,立刻示警。”示警之后呢?郑家没交代,因为是个人都知道,面对秦铮,谁也跑不了。
想到这里,廿三忽然意识到,郑家似乎毫不关心他的死活啊!那为什么要选择第二条路呢?于是他老老实实说道:“我要地址。”
“干脆!”秦铮说着就要上前动手。
廿三忽然退了一步,说:“别!能让她动手么?”他指着李思萌。
能在秦铮身边的女人,他这辈子是没戏了,所以哪怕是被打晕过去,好歹也算人生唯一一次身体接触吧?
秦铮耸耸肩,冲李思萌招招手。
趁着李思萌还没下手的空当,廿三问道:“秦少,您应该知道这里的事情无关紧要吧?”
“我知道。”秦铮说。
“那您干嘛还来?”廿三问道。
秦铮笑起来,说:“因为无关紧要的事,或许至关重要!”
然后,廿三就什么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