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一 萨佛林

他在哭泣呀,这位洪水先民,拥有超越天神之能的人,他曾经将整个世界玩弄于股掌之间,他毁灭了一系列帝国,他以自己的意愿改造凡间。这位了不起的人,现在却胆怯的哭泣着。

我能感觉到他泪水中那沉重的悲伤,末卡维的疯神诅咒终于传递到了他的脑子里吗?或者这泪水是自身意愿导致的必然?不必纠结于此,我仅仅知道,梵卓已经动摇,他的灵魂终于变得脆弱起来。

末卡维像雄狮般咆哮道:“我收回我刚刚说的话,兄弟,你眼下简直弱小极了,就像是食物链底层的被捕食者一样。”

梵卓止住哭泣,恢复了沉着的气度,他说:“虽然我尚未恢复所有的魔力,但我依旧可以彻底毁灭你,疯子。”

末卡维兴奋的大笑,他说:“也许你可以办到,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兄弟。我可以帮助你战胜上帝,我可以帮助你恢复勇气,我可以帮助你实现梦想。”

梵卓沉默不语,他或许以为末卡维又在说着疯话。

末卡维说:“听着,兄弟,听听你失败的原因吧。你的计划之所以会被推翻,胜负的因果早就在最初定下。

你被赋予了真实之眼,看穿凡间,奴役诸神,那是多么令人垂涎的魔力呀。

你自命不凡,狂妄自大,以这魔眼为傲,你体内拥有强大的潜力,它们助你用真实之眼获得万物的真名,随后你用自己无尽的魔力说出真名咒语,从而拥有了近乎上帝的权威。

可你从来不去细思这背后的道理,你没头没脑的使用这份力量,从来不想万物的真名由何而来?为何真名具备如此的神效,竟能翻·云·覆·雨,颠倒乾坤?你的真实之眼又为何能看穿万物呢?

不,你只是像一个木鱼脑袋的莽汉一样,像捡到武器的猴子一样,沉醉于这能力的威力之中,一点儿都没想过去解开这对你而言微不足道的谜团。

这就是你的败因。

你的真实之眼来自于上帝,你本可发现其中的陷阱,解开其中上帝的封印,可你却懒得动这样的脑筋。你为何会无法看出那些勇者的真名?那是因为上帝阻止了你,他让这些人的真名隐藏于你的视野之中,你的落败不足为奇,兄弟。

你看,我虽然也精通真名之力,但和你不同。我理解这背后的道理,我观察万物的规律,体会万物的灵气,有生命者的灵魂,无生命者的契约,我能够通过顷刻间的观察而掌握它们的真名。

越是复杂而神圣的存在,这一过程越是困难,但无论如何,我铸造了属于我的‘真实之眼’,凭借的是知识、直觉、经验与疯狂的猜想,所以,我不会被上帝所耍弄,我不会像你一样手足无措,总有一天,我的‘真实之眼’将远远胜过你那上帝的礼物。”

末卡维乌鸦般的嘶哑叫声回荡在深渊的空间内,而梵卓静静的听着,神情凝重而尊敬,像是面对老师般郑重。当末卡维说完他的长篇大论时,梵卓露出了喜悦的笑容。

他说:“告诉我该怎么做,末卡维,告诉我该如何摆脱上帝的操纵?”

我觉得头疼起来,脑袋上瞬间生出一个至少有赛艇那么大的肿瘤,肿瘤表面裂开,呈现出末卡维那恶心的嘴脸,他说:“嘘,嘘,嘘,我不能就这样告诉你,会有人知道的,比如我寄生的这个小疯子。如果你要知道答案,你必须进入我的地盘。”

疼痛感越来越强烈,我意识中的世界逐渐毁灭,在末卡维的把戏之下,我的大脑即将关闭所有的功能,但在五感被剥夺之前,我见到了最后如噩梦般的景象:

末卡维的嘴巴张的老大,这让他的脸仿佛毒蛇一般,而梵卓毫不犹豫的走入了他嘴巴中那黑洞般的空间。

画面消失,我的感知也随之终止。

————

随后,我遗忘了末卡维与梵卓碰面时说过的一切话语和画面。

诸位读者呀,你们也许能通过我此刻的自述,比我本人更清晰的明白一切的来龙去脉,但不幸的是,在从那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无法想起昏迷前这整整一天的故事。

我忘记了白面具的出现,忘记了萨佛林的仪式,忘记了梵卓的消失,忘记了缇丰王子与曼龙的灵魂之战,我关于艾伦堡最后的记忆,停留在我与梵卓最初跌落深渊的那个刹那。

我之所以抹去...或者说掩埋这段回忆,自有我的道理,但在此刻,我并不打算将它说出来。

所以,如果在接下来的故事中,我显得有些健忘,还请诸位见谅,正如加西亚·马尔克斯曾经说过:“过去都是假的,回忆是一条没有归途的路,以往的一切春天都无法复原。”还是让我们专注于那莫测的未来吧。

————

我的大脑自行修复之后,我启动大脑,开启五感,发现自己回到了艾伦堡的地面上。

这儿简直成了地狱。

无数玫瑰花的荆棘蔓藤撕裂了大地,几乎毁灭了整个艾伦堡。

玻璃房屋被荆棘粉碎,树木和森林被荆棘的笼子罩住,四处都是死人的碎片和鲜血,而这些荆棘依旧在不知疲倦的扭动着,就像是难以数清的互相纠缠着进行交·配的毒蛇一般。

它们一时没注意到我。

我吓得胃部抽筋,险些尿湿裤子,在恐惧的催促下,我从荆棘的空隙中穿过,寻找克朗所在的房屋。

我还有同伴在那儿,那些身为凡人的同伴呀。我曾经立誓保护无辜的人,她们现在还安然无恙吗?

毫无疑问,房屋也成了这些荆棘宣泄怒火的目标,周遭到处都是狰狞而恐怖的荆棘蔓藤。在蔓藤的尽头,小屋所在的位置,我见到了一个惨不忍睹的伤者。

他是约翰主教。

他拦在克朗小屋前头,用身体堵住已经被摧毁的木门,小屋其余部分虽然有所损毁,但蔓藤却并未能突入小屋之内,而它们此刻已经消停了下来,仿佛正在养精蓄锐的猛兽一般。

我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这位基督徒用自己的身躯保护了自己的同伴,以及房屋内的凡人。

他半张脸已经被扯烂,只剩下一只眼睛,透过满是鲜血的皮肤,如剥壳的荔枝般透出眼眶,虚弱的看着我。

他的身体千疮百孔,他的两条腿只剩下骨头,他的手臂像被狼群撕咬过一般,他失血过量,但某种神圣的力量在维系着他的生命。

他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替我....替我交给我的女儿。”

我明白他的意思,他的独眼望着自己的口袋,我从中摸出一个吊坠,吊坠中有一张照片,那是他与两个双胞胎女孩儿的合影。

他又说:“....其中一个被血族...,她已经.....还有一个....生活在里约热内卢。告诉她,我爱她,告诉她要坚强,不要再.....研究血族,不要再想着复仇。”

鲜血倒灌入他的肺部,他大声咳嗽起来。

我轻轻触碰了他,他已经麻木,轻得宛若幼儿,挪开他之后,我进入了房间。

谢莉尔昏迷不醒,她使用了过量的治愈之光,这是她付出的代价。

陆檀与小唐被压在倒塌的家具之下,但她们一时性命无忧。

克朗与她的仆从全都不见了,狡猾的老血族呀,她早就察觉到了异常,在灾难发生之前就溜之大吉了。

我回到约翰身边,他用恳求的目光看着我,用回光返照的力气呼吸着。

我轻声说:“我不太可能去里约热内卢,我没钱出远门。”

他的眼神如此哀伤,在那个瞬间,他也许在诅咒我,更在诅咒他的上帝。

我又说:“你可以自己交给她。”

我伸手抵住他的中柱穴和当阳穴,手指以惊人的频率震动,默默念着我异想天开的咒语。

我止住了他的流血,劝说他的伤口快速愈合,让他的心脏制造鲜血替代品,以无用的肉块填补脏器的缺失部位。

我知道修复完成之后,他也许会终生残疾,随后在怒火和羞辱中恨我一辈子,但谢莉尔体内法力不足,无法用天堂之光治愈他。

在治疗的过程中,约翰昏迷了过去,这是愈合过程中热量飞速消耗的缘故,也在我意料之中。

忽然间,屋外似乎打盹的荆棘再度翻滚起来,它如同上帝手中的长鞭那样在地球表面疯狂扫荡,以狂暴的威力撞击房屋,这房屋似乎被克朗的法力保护,牢固而不易受损,但在荆棘连番猛扑之下,它摇摇欲坠,随时可能坍塌。

我吓得不轻,手忙脚乱的把屋里的三个女人,连同门口惨兮兮的约翰主教一同拽出了屋子,那些荆棘捕捉到了我的移动,仿佛沦天吞海的妖魔一般朝我们涌了过来。

我跪倒在地,哇哇乱叫,但已经走投无路了。

在永恒般漫长的刹那,我感到周遭的喧嚣静了下来,天地间恢复了宁静,漫天荆棘像被注射了海量麻醉剂般凝固不动了。

在这之后,荆棘整齐划一的向两旁分开,让出一条宽敞的道路。

我见到一位熟悉而陌生的小姑娘从荆棘中走了出来。

她的一切几乎都笼罩在迷雾之中,但她的脸却清晰的映入我的眼帘。

她那如血月般深邃的红眼珠,她那柔顺而飘拂的红头发,她脸上令穹宇失色的笑容,她珍珠般雪白的肌肤,还有她与生俱来的令人喜爱的气度,在那个瞬间,成了凝固在我脑海中、永世难忘的画面。

她将手伸给我,说:“我的姐姐似乎生气了,但我让她平静了下来。”

我问:“她今年几岁?”也许她年纪稍大一些,如果和萨佛林容貌相似,光想象就足以让人欲罢不能。

萨佛林一脚揣在我裤·裆中的立柱上,我怪叫一声,痛得在地上扭来扭去。

她做了个鬼脸,说:“她逃走啦,我也不知道她逃到哪儿去了。但好在现在这些荆棘不会再捣乱啦。”

我不敢想象她这话所隐含的后患,如果她没骗人,这无疑将预示着又一场浩劫。

萨佛林见我吓傻了,调皮的笑了起来,她说:“她被封印了几千年,我也一样,体内的力量都被消耗的差不多啦。你大可放心,我们根本一点儿都不可怕。”

我突然注意到她似乎....似乎没穿衣服,但她身旁烟雾缭绕,我没法确定,好奇的我凑过脑袋,想要一探究竟,结果差点儿被她一把火烧成秃子。

她气呼呼的说:“大·变·态,色·狼,最恶心的男人!”

我一屁股坐倒在地,与她对望了一会儿,不约而同的大笑了起来。

她像前来偷袭的猫一样扑到我怀里,搂住我脖子,我心中充满喜悦,那是发自肺腑的喜悦,与亲人重逢般的喜悦,我笑着说:“你自由了,萨佛林!”

她亲吻了我的额头,流着泪说:“是的,面具哥哥,我自由了,耶和华,我自由了!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天哪,天哪。”

她撒了谎,其实她知道的清清楚楚。

我见到在漫山遍野的荆棘之后,在那座渐渐再度消失的真实之眼城堡之前,缇丰王子、无策与巴图·英格尔被包裹在一个透明的血泡之中,正缓缓的向我的方向飞来。

他们无疑都活着。

我该如何向他们解释萨佛林的问题呢?也许我得想一个天衣无缝的谎言。

但幸运的是,这不过是一个庸人自扰式的幸福的烦恼罢了。

因为事到临头,我总会想到办法的。

第三卷完

三十九 黑夜凶狼出没四 千娇百媚二 教徒们的狂欢三十七 斩魔刀与石像鬼四十四 躯三十七 后果十二 玻璃房四十二 聆听镇魂之歌三十四 醒三十 狼六十七 光明的复仇四十 出谋划策二十一 病毒学十四 清理五十一 萨佛林四十四 巨妖白蚁兽三十 厨师帕吉的铁链二十八 斗艳场八十二 宫殿传送门七 死里逃生之后五 诅咒之歌三十四 不停唱歌的低语球九十三 时间的逆流七十六 真实的幻境五十 恶魔哭十 祖先悲剧的重演十九 染四十八 黑颜五十二 另一个虫洞二十六 依赖症四十一 扭曲的执着三十五 塔娜厘灭绝之花四十二 无力的斯芬克斯四十五 推论三十八 犬八 血色的面具三 故地重游牵愁思二十二 石像鬼翱翔天际二十三 索多姆城堡的游客九 面具的七宗罪五十一 一切都在掌握中三 故地重游牵愁思二十八 斗艳场二十三 妒七十 两人的世界三十七 后果五十五 于是我们诀别了八十九 魔影的现形四十五 鹰飞冲天四 玩命逃脱魔掌十四 吸血的时刻六十九 教会的底细三十四 审问三十一 惩罚二十一 病毒学三 救命的护身符三十九 含冤昭雪七 电子的语言十一 救赎之人三十 相伴君之侧四 追踪二十 委托四十六 窒息的等待九十三 时间的逆流七 杀人四 赏二十 圣徒追至雪岭深处七十一 昆虫外骨骼四十六 魔神装甲四 赏二十八 录音机与娜娜小姐七十五 逃命的虫人十二 巨虫的悲鸣四十七 通往黑暗的大桥三十一 语十一 火玫瑰十五 奴二十 刺客的信条八 面对制裁的萨巴特二十五 转四十六 神与神四十五 灭亡前的疯狂四十一 妥协二十一 幻想中的危机四十一 惑八十 巧合的相逢二十一 猜疑七 死里逃生之后十五 奴十四 驱散阴影的光二十四 雪橇猎犬七 杀人八 死亡一 劫后余生三十四 灵魂在此暗语五十一 萨佛林三十五 塔娜厘灭绝之花四十六 神与神四 玩命逃脱魔掌二十六 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