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惊魂时刻过后,这平静的夜晚就像是上天的恩赐,让乘客们忘记先前的恐惧,享受生命的美妙。
篝火慢慢燃烧,火之精灵尽情跳跃着,木柴轻微的爆裂声中,黑夜中的一切变得朦胧起来。
海尔辛说:“我们离木遥大约还有五公里左右,等天一亮,我们就启程,步行前往那边。”
无策想了想,说:“你们依旧要去那儿?我觉得你们不必太执着啦。”
海尔辛笑道:“难道你会放弃吗?”
无策笑了笑,抬头望着天空。
我已经拖延了太久,不禁有些担心双竹的情况,但理智告诉我,她的处境未必危急,瑞文·海默对她的作用一知半解,为何她的身影会出现在《灵魂试炼》诅咒的幻境中?我相信帕斯卡尔与笛莎都毫无头绪,但他们既然明白她的重要性,那就不会置她于危险之中。
更何况,赫尔墨斯最后留下的诗句中,曾经提及过金币与黄金昆虫,也许它们对寻找羲太神的圣物不可或缺,不然特斯拉也不会遮遮掩掩的把它们交到我的手上。因此,没有我们,瑞文·海默一会儿的进展将非常缓慢。
问题在于,他为什么不直接交给笛莎或帕斯卡尔呢?
绿面具忽然说道:“他忘了。”
我吓了一跳,想道:“他仅仅是忘了?”
绿面具说:“他确实在引你们前往羲太曾经的隐居地,但正如我所说,他被末卡维族系的疯狂诅咒,时常有些健忘,他根本忘了这些金币和黄金昆虫的作用,当他想起来的时候,他才会起意把你们一同引向朝晖。但除此之外,无策和你对此行来说都非常关键。”
她透露了一点信息,真是令我感恩戴德,但我明白她的把戏,她只不过是在耍弄我,这一丁点恩惠反而让整个事情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了。她这讨厌的女狐狸,太聪明的女人总不招人喜欢。
她如死神般幽幽的说:“我警告过你,和我说话的时候,不要用第三人称称呼我。”
我惊恐的一阵哆嗦,默默停止了思索。
宋月忽然说道:“无策,你告诉我,刚刚飞机上发生的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那种怪物?他们为什么要对我们下手?是像电影中那样,是恐怖分子的生化武器吗?”
无策沉思片刻,说:“没错,是生化武器。”
安家修挤了过来,问道:“那你们确实是国际刑警了?要么是国家的特工了?”
无策索性胡诌到底,他点头说:“没错,是国家的特工。这位海尔辛先生是国际特警。”
安家修顷刻间不再怨恨无策,他尊敬的说:“这么说,你之所以能够从舱外返回机舱,是因为高科技的设备了?那位发电的海尔辛伯爵,也是用了先进的武器了?还有那位操纵飞机的朋友,是一位了不起的工程师了?”
无策见他们自说自话的帮他圆谎,不禁高兴坏了,他说道:“没错,是先进的设备。”
宋月拍手笑道:“我知道啦,你们之所以要去木遥,是因为那儿有恐怖分子的大头目,对吗?”
无策连连点头,嚷道:“没错,有大头目。”
这飞机上大部分的乘客都只不过想去朝晖买些走·私商品,听到这惊人消息,脸色瞬间都变得煞白。
宋月颤声道:“无策,这么说那儿非常危险了?我求求你,你不要去了,和我一起返回下洋吧。”
无策忽然变得机灵起来,他面露苦色,说道:“小宋,我不能背叛国家,也不能辜负组织交给我的任务,我无法答应你,而且此去九死一生,你决不能跟着我。”
宋月泪水簌簌流下,茫然无措的看了看周围的人群,忽然下定决心,搂住无策的脖子,嘴唇贴嘴唇,与无策深情拥吻。安家修咬紧牙关,一副“老子豁出去”的模样,率先大声叫好,于是周围鼓掌声、口哨声、欢呼声响成一片。
无策的小兄弟毫无反应,我不知道是由于紧张的顽疾,还是由于血族情·欲的淡泊。对血族而言,吸血的快感几乎超越世间一切享乐,除非他们对某人异常喜爱,或者他们有异样的趣味,或者为了达到某种目的,他们通常不会愿意与别人交·媾。
无策的信息素十分平淡,脸上的表情显得尴尬,但宋月却将其理解为娇羞,她温柔的说:“你一定要活着回来,我在下洋等着你。答应我,如果回来,你一定要辞职不干,我的工作足以养活我们两个人。”
说实在话,建立在虚荣、金钱与情·欲上的感情十分不牢靠,仿佛沙之城堡一般,时间一长,龃龉一生,这份初看感人的恋情便会顷刻间崩塌,反而容易结仇。我能察觉到宋月信息素中的冲动,我也相信她的激情会随着时间变淡的。
我更加肯定的是,无策不惜装死,也会避开身边的女孩儿。
想到此处,我泪流满面的说:“无策,如果你死了,我会替你照顾小宋的,我对天发誓,我会把你的骸骨带回她身边,整日整夜守在她的床上,不对,床前.....”
众人看着我的眼神充满鄙夷,目光如果能把人绞死,我现在已经被拧成麻花了。
海尔辛微笑的看着这一幕,似乎对此司空见惯。这好运的圣徒啊,自从他降生一来,他的桃·花运一定泛滥成灾,以至于他的目光仿佛看破红尘的秃驴一样...
他见我望着他,起身走到我身边,递给我一杯灌装啤酒,我一看名字,居然是意大利的罗菲,这据说是梵蒂冈贵族们喜爱的啤酒,即使在上流社会的晚宴中也难得一见。
我娇羞道:“公子为何让奴家喝酒呢?是不是心中起了邪念,想要对奴家做些坏事呢?”
海尔辛畅快的笑了起来,说:“这啤酒难喝的像尿一样,但我父亲很喜欢喝,我不敢反驳,希望找个聪明人帮忙品尝品尝。”
我听他这么说,连忙开启罐头,像体面人那样抿了一口,回味片刻,横过手臂,来了一个犹抱琵琶半遮面,娇声说:“公子,奴家醉了,只能任你摆布啦。”
海尔辛装出害怕的样子,喊道:“别过来,滚远点!”
我们笑了一会儿,他渐渐平静下来,望了望远处的家人,用迷茫的语气低声说:“我从不喜欢这种啤酒,也不喜欢我的人生。”
我奇道:“公子为何这般说?”
他说:“我见过他们....他们道貌岸然的样子,我也见过他们阴暗的一面。那是我第一次杀人,杀掉一群罪该万死的混混,社会最底层的残渣。他们杀人、奸·淫、虐待、甚至对一些无辜的女孩儿施以酷刑。然后,然后这些天主教的大人物,世界各地的名流,他们充当高高在上的观众,看着这最卑劣最恶毒的场景。”
他捂住脸,掩盖自己的哭泣,他压低声音,憎恶的说:“他们乐在其中。”
我见到过当时的情景,透过缇丰王子飞行器的乘务员小唐的记忆,我身临其境般经历了那场噩梦。
他继续说:“他们邀请我充当观众,美其名曰‘目睹世间的地狱’,我...我跳入场地中,我杀光了所有的罪犯。可他们却在笑话我,不把我的愤怒当做一回事儿,似乎把这当做是一场余兴表演。我当时感到刻骨铭心的绝望,我恨透了法王厅,恨透了天主教,恨透了上流社会.....”
他的声音渐渐变低,我补充道:“也恨透了这啤酒。”
海尔辛擦干眼泪,笑了几声,他说:“其实...我的憎恨并不是从那时开始的,从很小的时候,我就恨这些虚伪的人,我厌恶政治,厌恶阴谋,厌恶条条框框,厌恶循规蹈矩,可我偏偏无法摆脱这一切。等我十三岁时,我了解了血族的一切,我知道了他们这群冷漠而无情的怪物,但我对他们却并不讨厌,至少不如我周围那些假人。”
我明白他为什么会对乔·禅的同伴网开一面了,那是他的逆反心理在作祟,这也是他如此与众不同之处的原因。
海尔辛站起身,望着天空中无尽的银河,说道:“你知道吗?我们这次追查的那个人,范·海尔辛,他其实是一位非常伟大的人。”
我下意识的离他远了些,强笑道:“是吗?”
他点点头,说:“他....他曾经是击败魔王的英雄,在中世纪时,他与四位同伴一起,杀死了血族史上最可怕的妖魔,梵卓,而梵卓当时几乎在暗中操纵着世界的一切。你能相信吗?他击败了一位血族的起源之祖。”
我装出震惊至极的表情,叹道:“真是太了不起啦。”心里却想:是吗?血面具与梵卓很有交情嘛。
海尔辛捏紧拳头,对着黑暗的苍穹说:“当时他的同伴中,有一人之后成了另一位可怕的血族,他的名字叫弗拉德,他就是至今最广为人知的吸血伯爵德古拉。德古拉在世界上制造了极大的混乱,但又是范·海尔辛单枪匹马将德古拉赶回了地狱。”
我惊呼道:“奇妙至极。”
海尔辛垂下目光,笑着说:“海尔辛的传奇还远没有结束,他之后又做出了谁都不敢相信的事,他杀死了天堂之下最伟大的人,他杀死了整个基督世界的皇帝,没错,没错,他杀死了教皇,以及至少十三位对教廷而言至关重要的人物。”
这一次,我脸上的惊诧可谓货真价实,久散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