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老夫人闲来无事,自己在院中种了几棵瓜果来侍弄,展红菱和陌儿、翠萝进来的时候她正翻着瓜叶子捉虫。
见到展红菱把陌儿带来,老太太乐得嘴都合不拢,连忙从田里出来,擦了擦手,拉着陌儿的小手说道:“看我家的小孙儿,都长这么大了!叔祖母已经五六年没见到你了……”
说着招呼丫鬟,道:“快,去给小公子摘葡萄吃,那可是我亲手种的,甜着呢!”
陌儿顽皮,从来不怕生,见这老叔婆和蔼更加随意,看着葡萄架说道:“叔婆,那葡萄好好看,我能自己去摘么?”
老太太连道:“能能、让丫鬟抱着你摘,小心摔着就行……”
话没说完陌儿已经跑过去了,伸着小手一跳一跳地够葡萄。
展红菱看着老太太乐开花的脸问道:“叔婆,上次来听叔公说你说夜里总难入睡,现在可好点了?”
三老夫人说道:“唉,还是那样子,没办法,人老了就是觉少。”
展红菱把翠萝手里捧着的药接过来说道:“我也曾经有过几次睡不着,那滋味极不好受,上次听叔公说完就一直记挂着,回去后找到母亲生前用的食疗方子,刚刚照方买了药,拿给叔婆来试试。”
老太太一听更高兴,没儿没女的,从来没有晚辈这么关心过,连忙让丫鬟接过去,道:“难得你这丫头细这份心,只是不知这方子是怎么用的?”
展红菱道:“这里面的草药已经配好,只要把它熬成汁,加入用十钱酸枣仁和二十钱粳米熬成的里粥内,每天当作晚饭吃就可以了,从前母亲试过有些效果,即便不能完全治好叔婆的病症,能多睡一些也是好的。”
其实这方子根本不是展府得来的方子,而是前世的母更年期因为内分泌紊乱而失眠时用的,她看三叔婆的年纪和前世的母亲差不多,估计也一样的毛病,所以才拿来一试。
三老夫人收下后叫人去立刻去熬,今天晚上就要试一试。
此时展陌也摘到葡萄回来,几人进到屋内。
三老夫人又与展红菱拉起了家常,问过了展陌的学业又问先生收多少束脩,之后又问到展红菱有没有银子给。
展红菱委婉地答道:“还好,前阵子赌棋赢了秦昭公子一千两银子,先生的整脩有钱付,我们之几个人也够花一阵子的。”
三老夫人听出她的言外之意暂时住嘴,打发翠萝等丫环带展陌出去玩,然后悄悄展红菱道:“怎么,你叔叔婶婶不给你花销的么?”
展红菱迟疑着说道:“这要我怎么向叔婆说,叔叔毕竟我的亲叔叔,我们姐弟还要一直在叔叔的府邸里生活。”
老太太不乐意听这话,说道:“怎么就是你叔叔的府邸呢,如果按嫡子继承家业的说法,展家的一切都应该是你父亲的、你父亲不在也应该是你弟弟的,那府宅实实在在都是你们的。”
“叔婆,不好这样说,毕竟我父亲去世了,照顾了我们这么多年,说那府宅有叔叔一半我们认可,说全是叔叔的,我们也不介意。”
她一边说着一边想道,叔叔,你也别怪我到这来告你的黑状扮可怜,现在我的虽然不可怜,可是从前的展红菱却是真可怜,一直到死都不明不白,我这样说已经很给你留面子了。
三老夫人拉着她的手叹气:“唉,你这孩子就是善良,像你母亲一样,什么事都不争不抢,这也是好的,我这老婆子不好挑事,只是不要受了苦也往肚子里咽就行了。”
展红菱点头:“嗯,不会的,侄孙女也有自己的打算,侄孙女今天来就是来求叔公和叔婆的。”
老太太微愣,道:“什么事?你这孩子还挺有心机的,来了这么我也没看出来。”
展红菱道:“侄孙女有些打算,不知道过不过份,想让叔婆给评断一下,如果过份的话,侄孙女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如果不过份,还请叔公和叔婆给作个主。”
“什么事,你先说来听听。”
展红菱就把想要回嫁妆自己经营的事说了。
三老夫人听完说道:“你这孩子,之前问你有没有钱花你还遮遮掩掩,一看你这打扮就知道,展家虽然现在没落,可也算不得小门小户,怎么连件像样的首饰都没有,让人看着多心疼……唉,其实要说没有夫家的女儿是不能拿嫁妆的,只是你家现在这样子……这样吧,我去找你三叔公商量一下,看他怎么说。”
说着起身向外走。
展红菱连跟着起来致谢:“劳烦叔婆了。”
三老夫人去到前面长时间才回来,对展红灵说道:“我问过你三叔公了,他说你现在要嫁妆是有违常理,但那毕竟是早就指定给你的东西,现在你父母又都不在了,自己照管自己的东西也是应该,所以,我们同意你要回来,你叔叔婶婶如果不愿意,我们会为你出面的。”
展红菱喜出望外,连忙再次致谢:“谢谢叔公叔婆了,红菱取回嫁妆以后肯定不会挥霍,尽量用在照顾陌儿上的。”
老太太心疼地说:“就知道你肯定为陌儿着想,若不是看你懂事,我们两个也不会认可在你叔叔婶婶面前当恶人……走吧,陪叔婆去用晚饭,在这吃过再回去……”
得到展三公夫妇的支持,展红菱心里有了底,两天后再次向展志承夫妇提起要回嫁妆的事。
展志承夫妇知道展红菱不会就此死心,却没想到她这么快再提,端着架子训斥道:“你这孩子怎么如此不懂事,叔叔婶婶每日操劳,你不知替我们分忧也就罢了,竟然三番五次刁难我们,我、我真是白养你了!”
“养我?那么叔叔说说都是怎么养我们的,对侄子侄女可曾关怀体贴?可曾悉心教导?又或者曾经真正心疼、宠爱过?”
展志承被问得无言以对,干涩地说道:“你、你该知道叔叔忙于公务,家资浅薄,供不起你们姐弟锦衣玉食,也没时间亲自指点,可是这样你就要埋怨叔叔、为难叔叔么?”
展红菱心里暗恨,说得一副楚楚可怜相,只可惜在自己面前装可怜有用么,真面目早已被看透,以为这样装腔作势就可以逼得自己自责,不再要回属于自己的东西?真是痴心妄想。
叔侄俩说着话,藤氏早已忍不下去,阴冷地瞪着展红菱指责道:“你叔叔说得没错,展红菱,你怎么可以如此狼心狗肺!你父亲去世后我们辛辛苦苦帮衬着你们一家,照顾完老的照顾小的,你现在这样不觉得忘恩负义么?你对得起你九泉之下的爹娘么?!”
展红菱看着两人淡笑着:“叔叔,婶婶,我只不过是要拿回父母寄管在你们手里的东西,你们为什么这样一副模样,好像要割你们肉似的,难道把别人的东西还回来就那么难么!”
藤氏抻着脸强势地说道:“哪里有你的东西,我们手里已经没有你的东西了,当年所谓的嫁妆早就被你父母挥霍尽了,你这样朝我们硬讨,我到哪里给你弄去……”
“既然婶婶说没有了,那我倒想问问,为什么当年的那些产业还都在,而且也都还在展家名下?”
“什么产业都展家名下,你个小孩子知道什么就在这里胡说……”
他们正屋内争执着,门外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她小孩子家不知道,可是我这老人家却是知道的,当年红菱和陌儿的母亲从程家带来的嫁妆非但一点没少,经过这些年的经营又有所壮大,难道托付给你们几年就没有了么?”
展志承和藤氏听得一惊,转头向房门看去,只见房门一开,几个人走了进来。
当先的是三叔展三公,他的后面是丫鬟扶着的三婶,再后面竟然是二叔家的展德承和展裕承。
展志承和藤氏没想这个节骨眼他们会来,两人愣一下才过来相迎:“哎呀,三叔三婶、德承、裕承,你们来了,怎么也不提前打个招呼,我们也好到门前去迎接,这门人也是,怎么也不进来禀报一声,真是罪过、罪过……”
一边说着一边把展三公和三老夫人请到上坐,那边又给展德承和展裕承准备了椅子坐下。
展三公说道:“今天早上红菱说家里有点事,让我过来看一下,正好德承和裕承来看我,我们就一起来了,刚才门人要来禀报来着,是我不想折腾你们没让他报……”
展志承和藤氏恨得要死,作梦也没想到展红菱竟然能把他们找来,可是当着这几个人的面却什么也不好说,只能忍着。
展三公说完之后再两人不说话又问道:“怎么着,刚才我在门外听你们说你大嫂留给红菱的那笔嫁妆已经没有了,这是怎么回事啊?那么一大笔财产,怎么说没就没了?!”
“呃、这个……”
展志承一脸的尴尬,财产没了的话可以对展红菱说,可要是在展三公面前也这样说就出事了,因为当初展靖承把家产托付给他的时候展三公就在场,那些是展红菱的嫁妆,哪些是留给展陌的财产他清清楚楚,怎么也不可能骗过他。
于是结巴着说道:“倒、倒也不是,只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