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在城上哭得更加伤心,叫道:“娘,我知道我的亲娘不好,她或许做过许多坏事,可她还是我的亲生母亲,她生了我,我不能不报答她的恩情!”
展红菱心痛地在城下大吼:“她是你的生母,你要报答她!那我呢?长乐,你当年被硬塞到我身边的时候出生才三天!我不知道你的是谁的孩子、为什么替换走我的儿子,可是我还是留下你,当成自己的女儿养,我倒要问问你,你在我身边十几年,我可有一点亏待过你,对你可比无忧差了一分一毫?!你生母生了你却抛弃你,她抢走了我的儿子,我却把你养大,难道我对你就没有恩情?你为了你有罪的母亲来与我为敌!那么我这么多年的付出又要找谁来清算?!”
长乐无言以对,扶着城墙慢慢蹲下去,细嫩的手指抠着城墙上的青石放声痛哭:“娘,娘我对不起你!我不想这样的,我真的不想这样的……”
许灿过来扶她,把她紧紧抱起,歪头对城下的展红菱叫道:“展红菱,你给我住嘴!分明是你们在那里强词夺理!你们阴谋诡计夺了骆家的江山,回过头来还以恩人的身份要胁长乐,你们卑鄙无耻!”
展红菱不不他说什么,在城下继续向长乐叫道:“长乐!你是娘的女儿,你该知道娘是不是坏人,如果娘是他们说的那种人,是根本不会留下你和馥轩的命,我直接斩草除根岂不净心?”
说着她又向骆馥轩叫道:“硕王、平安!我的孩子!我知道你恨娘从小就没让你在身边长大,可是你知道么,你从小就长得像先帝,如果我把你留在京城里,被长乐的娘认出来你就没命了!我只能忍痛送你去临州!你知不知道,当年你生母为了保住你在宁华宫纵火自焚,让她的贴身侍女把你把抱出宫,那侍女在宫外活不下去才把你给娘送去的!娘是担着多大风险才留下你的!为了保住你,你舅舅辞官不做,回到临州去做商人!我们做这些不是为了让你长大之后与我们为敌的!你亲娘如果在天有灵,她也不会瞑目的!”
骆馥轩也忍不住哭了起来,这些事情他之前就听说过,可是当年他太小,不知道是真是假,再加上许云暮的挑唆,他便以为那是展红菱骗人的。可是现在听到展红菱说,他又觉得可能是这样,感觉自己十分对不起养母。
许云暮见状连忙说道:“皇上不要听她胡说,她根本就是在颠倒黑白,当年皇宫里的那场大火根本就是展红菱策划的,她怕带你出宫的事情暴露,所以纵火烧死你亲母!她罪大恶极,我们应该这就派人把她抓住,为张太后报仇雪恨!”
秦昭气得在城下大叫,道:“许云暮,你才是颠倒黑白!你分明就是为了仇你的私分在利用硕王!硕王、长乐,不要再听信他的花言巧语了!你们开城吧!回到爹娘身边来,我们一家和和睦睦的在一起!硕王,你若想做皇帝,我让皇上禅位给你,何必要这样兵戎相见,让生灵涂炭、百姓受苦!”
许云暮立刻说道:“皇上,不要相信他的话,他费了多少心思得到的皇位,怎么可能让他儿子禅让,只要你放弃了抵抗,臣敢保证他会立刻以反贼的名义把皇上处以极刑!”
这时展红菱又在城下喊:“平安、长乐,你们别再执迷不悟了!抓住许云暮,回到爹娘身边来吧!我们还是一家人,爹娘和皇上都不会伤害你们的,我们还像从前一样!”
骆馥轩痛苦地纠结着不说话。
长乐在许灿怀里哭道:“许灿,你的仇一定要报么?这样报下去什么时候才能结束?我们忘了一切,平平静静地生活不好么……”
许灿一阵心痛,他也不想把妻子逼成这样,可是祖父的命、一家人的命,不能就这么白白牺牲!
他这里没说话,许云暮已经在那边叫道:“长乐,你还是不是许家的媳妇!这样的血海深仇弃之不顾,只为了你们自己生活,你们对得起父母、对得起祖宗么!”
许灿也说道:“对不起长乐,我们真的不能这样自私,我做不到什么都不想,如果那样的话我生不如死,你也一样,生母与养母,当然还是生母大,养母害死生母,你就应该给她报仇……”
长乐再也不愿听下去,猛地把他推开,顺着城墙向前跑去。
许灿痛苦不堪,没有去追长乐,头抵在城墙上抽噎起来。
城下的众人向城上看着,见到劝说基本上没用了,动摇的只有长乐一个人,而她又作不了主。
吴凯悄悄地从马上摘下弓箭躲在秦昭身后向上拉弓,道:“王爷,让我把许云暮那狗贼射下来,只要他一死就万事大吉了!”
秦昭连忙阻拦,道:“不行,许云暮紧挨着硕王,万一你的箭射偏就会伤到硕王!”
展红菱也惊道:“不要,会伤到平安的!”
虽然秦平安已经变成硕亲王,可是展红菱紧张的时候还是会叫他从胶的名字。
吴凯本以为骆馥轩既然已经造反,那他的命便也没那么珍贵了,没想到秦昭和展红菱还是不让动他,没办法只好把弓箭收起。
众人都以为长乐跑开是躲到一边哭去了,可是没想到在下面争执的时候,她却已经在远处爬上城墙,站在高高的女儿墙上向秦昭和展红菱高喊:“爹、娘,女儿对不起你们……”
秦昭和展红菱向那边看去,两人同时大惊失色,展红菱惊叫道:“长乐,不要!那样危险……”
秦昭的脸色也吓得惨白,虽然在他感觉上长乐没有无忧亲近,可他也把长乐当成自己的孩子,在雍京的这两年,长乐对他照顾得无微不至,那安静又细心的模样也深深触动着他,现在见长乐拉出一副要跳城的架势,他真是吓坏了,下意识地催马向那边跑去,边跑边叫道:“长乐!不要做傻事!”
可是他那里距离长乐太远,骑马跑也不是很快能够跑到,只能看着长乐在城上悲呼:“爹、娘,女儿被逼得实在没办法,我真的从来没想过要伤害你们,你们原谅我吧……”
说着又回头看向许灿,叫道:“许灿,我先走了,我们来世再做夫妻吧……”
说着在所有人惊愕、惊恐的注视中一头栽向城下!
城上的人傻了、城下的人也傻了,展红菱看着长乐一片枯叶一样从城下坠下,她的眼前发黑,脑中嗡嗡轰鸣,双眼几乎要努出眶外,惊骇欲绝地嘶吼道:“长乐,不要!!!”
同一时间,城上的许灿也吓傻了!
在长乐叫出第一声时候他就向她看去,看到她纤弱的身影悲怆地站在城墙上,许灿的心撕开一样剧痛,他是爱长乐的,从小爱到大,现在成亲了更爱,他想和她生一群儿女、两人一起白头到老。可是他也同样想报仇,不管自己的家人是对是错,每一个男人都不能允许自己的家人被害,更不能允许自己对仇恨无动于衷。所以,他觉得长乐应该和自己一条心,两人一起报仇,报过仇后再继续两人的生活,他知道长乐在这场仇恨里有多痛苦,可他以为只要挺一挺也就过去了,却没想到长乐会走绝路。
在看到长乐跳下城头的那一记他就后悔了,报什么仇、雪什么恨?如果因为报仇自己又要失去亲人,那报仇又有什么意义?
可是这一切他都来不及告诉长乐了,长乐已经跳下去了,他能做的就是拼命的跑,发疯的跑,跑向长乐跳下去的那个地方,他真希望自己能来得极拉住她,把她从死亡的边缘拉回来!
他的身后,骆馥轩和许云暮也傻了,许云暮担心得很复杂,但是多数都是从利害关系上出发,可是骆馥轩却不一样,自从知道事实的真相之后,他有这样的印象,自己在这世界上只有一个亲人,那就是秦长乐,只有她才是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她是自己的姐姐。
虽然她的母亲和自己的母亲似乎有过纠葛,可这姐姐却是真实的,自己想和她亲近,想像亲人一样和她相互依靠、相互扶持,就像这次自己称帝反攻东晟,也是因为有她在身边自己才有的底气,可是现在她竟然要跳死了,她死了自己怎么办?是自己做错了吗?是自己逼得她走投无路了吗……
长乐跳城,所有人都在痛心,那样花儿一样的女子,怎么能像烟火一样陨落,如果她死了,对于在场的这些人该是多大的讽刺,因为刀子是最不该死的,她从没害过谁,也从来没有过野心,她只想安安静静与心爱的人过日子,可是最后却被逼到跳城的地步,她若死该有多么分无辜!
长乐拖着一湛蓝的衣裙向下落,飘飞的身影几乎与天空融成一个颜色,只有凌乱的长发在风中飞舞,悲凉得像一笔残墨。
城下面,秦昭挂着浓重风尘的身影也在疾速向前冲,被他打惊了的马快得像一道闪电,旋风一样扑向城上坠下的身影。
人落下来了,他也扑到了,生死一线!
他向前伸出手,明知道不可能接得住,可他也要接,他不能看着自己的女儿、那个从小叫自己父亲的可爱孩子就这样死去,那样他会后悔一生,痛苦一生,更会自责一生,即便是死,他也要用自己来代替,只要这孩子能活下去,付出什么都无妨!
娇弱的身体似乎有千斤重,嘭地砸在秦昭怀里、砸在马背上!
人仰、马翻,连人带马重重摔在地面,沉闷的声音好像地震,传得不远,可是却动人心魄!
“秦昭、长乐——!!!”
展红菱吼得撕心裂肺,疯狂地打着自己的马,也向那里跑去,可是没等跑到近前,却已经被掀落在地。
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受伤,甚至都顾不得站起,手脚并用向着倒地的丈夫和女儿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