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收回视线,轻声道:“谈不上指教,只是听闻府上喜得贵子,特来拜访。”
这样的借口难免有些牵强,且不说诺哥儿都两个月大了,便是在诺哥儿满月那日太子府也是礼数周全的,如今又拿这事当理由,难免少了几分说服力。
楚良娆看向霍泰楠,见他没有开口的打算,便说道:“能得太子妃青睐,诺哥儿也是有福气的,只是不巧了,今儿我和夫君带诺哥儿回了王府,现在是祖母帮着照顾呢。”
“啊?”太子妃不禁失色,但还是努力平静下来,“原来是这样……”
楚良娆淡淡一笑,太子妃会找上门来,那便是她知道了一些内情,自己即便说出实情,她也不能说什么。同时,她也是透露一个消息,那便是她自己都得依仗老夫人,更别提是帮别人了。
太子妃听出言下之意,觉得这事有必要告知太子。
当下也不多耽搁,便自觉告辞。
待太子妃走远,楚良娆这才说道:“太子妃怎么说也是名门嫡女,怎么会这般……”
“太子对太子妃向来没什么好脸色,太子府里的事宜都是由宫婢出身的妾室帮着打理,也无怪她会这般,这些年她也是不容易。”
闻言,楚良娆轻轻叹了口气。
看样子太子妃会来这拜访,只怕也不是她的意思吧。
没得到什么好消息就回太子府,这位太子妃会是什么待遇,楚良娆倒是也能猜得到。
但便是这样,她也不会出手相助。
如果向太子妃伸出援手,那便是把自己陷于泥潭之中。
就算天下不会落在这个糊涂人手中,她也会被拖累,到时候年幼的诺哥儿岂不可怜。
所以,眼下不是同情心泛滥的时候。
本以为这事就此打住,哪想到了傍晚,太子妃又登门造访。
虽然她面上涂了厚厚的粉,却还是掩不住清晰的红痕。
楚良娆微微一怔,都说家丑不外扬,太子打了女人还让女人帮忙出头,这渣男怎么不去死!
时辰已是不早,楚良娆并没有让霍泰楠出来见客,而是自己接待了太子妃。
看着眼圈浮肿的太子妃,楚良娆轻声问道:“你这又是何苦呢?”
虽然只是一句问候,但却把太子妃压下的泪给逼了出来,攥着手上的帕子,她咬着唇不说话。
楚良娆也能明白她的想法,在家从夫,出嫁从夫的概念在太子妃脑海里根深蒂固。无论太子对她如何苛刻,她都只是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在这个年代,似殷华公主那般能提出和离的女性实在太少了。
见太子妃不说话,楚良娆递出了自己的帕子:“若是不嫌弃,耳房里可以净面梳妆。”
哭成这副模样,确是不便丢人现眼,太子妃点了点头,起身跟在了楚良娆身后。
太子妃身边的婢女紧随其后,半步都不曾离开。
见楚良娆只是帮着太子妃描眉梳妆,她倒也没多想。
拿着眉笔,将太子妃细细的柳眉描粗,再在面上抹上一层香膏以便刷粉,薄薄的一层粉盖住些许掌痕,楚良娆又拿起小刷来上胭脂。
只是几个简单的步骤,太子妃却似变了个人一般。
看着比之前精神许多,然而却丝毫没掩饰眉间的楚楚愈发,看着便惹人怜爱。
饶是太子妃,都忍不住诧异,她单手托腮,对镜打量,很难相信自己的眼睛。
便是跟在她身后的婢女也是讶异不已。
再看楚良娆,她倒是有了别的心思,难怪外面传郡主是京都第一美人,说白了,还不是化妆画出来的?眼里闪过一丝轻蔑,婢女埋下头来,不再监视。
楚良娆等的便是这个时候,她用小刷又在太子妃面上扫了扫,用口型说出四个字来。
太子妃面色一变,看向楚良娆的眼里满是感激。
楚良娆说的是明哲保身,这句话在眼下是什么意思,太子妃再明白不过。
想到太子府的日子,还有娘家的安危,太子妃心里拿了主意。
因着霍泰楠这个主要人物没有登场,太子妃自然是不便再多留,虽然婢女对此有些不满,但当着外人的面,她还是给太子妃留了颜面。
直到坐上马车,这婢女才开口:“您忘了太子的吩咐了么?”
太子妃静静地看着婢女,面上一派平和。
这便是她这个太子妃过得日子,一个婢女都能对她说三道四,想必也是因为这样,宁安郡主才会好意提醒吧。
今天的事,说好听是太子的意思,但她清楚地明白,这无非都是华雪那个妾室的主意。
华雪的意思,便是皇后的意思,太子只能照办。
所以自己这个被架空的太子妃就成了他们的马前卒。
可是她又有几分疑惑,这么多年都忍气吞声过来了,难道真的要事到临头才分开?
太子妃略垂下眸,透过窗帘,看向马车之外。
窗外暮色沉沉,却是掩不住鸟儿归巢的身影。
她记起一句话来,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太子做了那般多的糊涂事,但她都不曾离开,已是仁至义尽。
下好决心,太子妃却还是迷惘的,寻常人家要和离就不是易市,更别提她这个太子妃的身份。
不过眼下,也不是在意名声的时候了,与其被太子拖累,倒不如一刀两断,自请下堂。
再抬起头来,太子妃无神的双眸中坚定了许多。
倒是自说自话的婢女不自在起来。
不管怎么说,太子妃都是名门出身,此时露出原本的气度来,她便犯了怂。
就算她得太子宠爱,但还是只能为奴为婢,似太子妃这般气质,她是怎么学也学不来的。
想到这点,婢女便不高兴起来,看着太子妃说道:“郡主可真是手巧,就那么几下便能化腐朽为神奇。”翘了翘唇角,婢女又道,“这一下便是太子殿下见了,也会不舍得下手吧。”太子妃却是神色不变,彷如不曾察觉话里藏着刺一般。婢女愈发得意起来,出身名门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被压一头?要知道,太子爷可从来舍不得打她,太子妃连奴婢都不如,自己又何必在意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