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校长那熟悉的面孔,宇文佑就下意识地看向了李南青。说起来,李南青曾经还和程光华有着远亲关系,但随着程东的去世,这关系也随之断掉了。
为了这次的交流会,程光华似乎还刻意收拾了一番。七十多岁的他身穿灰色西装,梳着老派的分头。虽然西装并不完全合身,但是年事已高的他和青壮年也没有比较的必要。
“感谢各位学界同僚的到场,希望诸位今天在此能够激荡出思想的火花,为人类医疗事业的进步做出更多的贡献。”程光华的开场词很长,在约莫十分钟之后,他终于停止了讲话。
程光华走下讲台之后,由一位副校长开始主持交流会的流程。在这位副校长的主持下,一位位学者登上讲台,和在场的学者们分享他近年来的研究成果。
由于语言不通、专业不通,宇文佑根本没心思听完这群学者们讲完这些东西。他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偷瞄李南青的笔记本,精通外语的李南青将很多思想以中文记在了本子上。
“你还真是一点兴趣都没有啊?”注意到了宇文佑的目光,李南青将本子朝着他的方向偏了偏。
宇文佑摊了摊手,“这群家伙平日里八成都专心研究了,可能很少到临床上去。像我这样的临床人才,和他们这些家伙没什么好讲的。”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宇文佑还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李南青的本子。在李南青的本子上,学者们的最新成果都被翻译、还原,并且按照一定的思路作出了图示。对于李南青的思维能力,宇文佑也有些佩服。
“明明都很厉害啊,你就是吃不到葡萄反倒说葡萄酸。”李南青对于宇文佑的话嗤之以鼻,她继续专心地记下学者们的讲话。
宇文佑笑了,“你信不信,这些家伙之中,大部分的成果或论文是要被后人推翻的。”
“你怎么知道?”李南青只道宇文佑是胡说,她一边漫不经心地问着,一边飞快地用笔记着,一行行秀气的小字飞快地出现在本子上。
“你这么聪明的女人,怎么就不明白呢?”宇文佑笑着指了指本子上的文字,“现在已经上去了五个人,五个人里面,有三个都是针对前人的研究进行批驳。你现在明白了吗?”
李南青手中的笔一滞,她脑中仿佛打开了一扇大门,“你是说……”
“是啊,如今西医的研究的确不断取得进展,但是很多的进展和成果其实是徒劳无功的。他们大部分都只是在实验室中取得的理论成果,在临床中的应用性是非常差的。”宇文佑笑着点头道。
“也就是说,这些成果也有可能会遭到后辈的批判?”李南青有些丧气,她将笔放在本子上,“那医学研究还有什么用嘛。”
宇文佑摇了摇头,“真理是越辩越明的,如果没有持之以恒的研究,那么理论只会停滞不前。虽然现在他们有的人暂时走了弯路,但是迟早会回到正途上的。”
仔细回味着宇文佑的话,李南青有些不敢相信这是一个二十一岁的小家伙的思想。
“对于中医来说,如今的理论也就是修修补补而已,更多的还是实验的积累。”宇文佑接着说道,“限于如今的人权、道德原因,人们无法进行活体实验。但事实上,我们的中医成果正是祖先们以生命和鲜血换回来的,每一个死亡病例都是一次失败的尝试。”
宇文佑的话为李南青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她不禁有些动容,“所以你才一直坚持临床么?”
“不全是这个原因吧。”宇文佑仰头想了想,“我还是更喜欢病人痊愈的样子。”
在李南青和宇文佑交谈的时候,台上的主讲者又一次换人了。这一次站上去的人引起了宇文佑的兴趣,正是那半岛的金延吉。
“不知道金延吉会讲一些什么,毕竟半岛医学的理论在某种程度上和中医也是相通的。”李南青不知不觉间又摸起了本子上的笔,有些兴奋地看着台上。
只见金延吉对着台下的学者们轻轻鞠躬,礼节似乎是国际学者间很重要的一条准则。不论研究做得如何,礼貌是一定要做到的。
大屏幕上,原本属于前一个学者的幻灯片被切换掉,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有着美轮美奂背景的幻灯片。然而就是这么一张精美的幻灯片,却让在场一半的学者都微微骚动。
宇文佑和李南青的面色同样有些不好看,望着那硕大的中文标题——《浅析中医诸弊病及半岛医学的优势》,他们心中涌起了一阵惊涛骇浪。
在场的一半学者都是华夏学者,虽然他们都不从事中医行业,但是大部分对于传统医学都抱有某种期待。然而就在这样一场大会上,脱胎于中医的半岛医学公然对母体发起挑战,这虽然不是第一次,但也让人觉得脸上无光。
金延吉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右半区学者们的尴尬表情,他将自己的身子侧向左半区,其中表现出了细微的倾向性。微微整理了一下思绪,金延吉用流利的汉语开始讲述自己的内容。
由于在场很多中医学者无法用外语演讲,因此外国学者的耳中都配备着翻译器。在金延吉用中文演讲的同时,流利的同声翻译也同时传入他们的耳中。
“经过千年的发展,半岛医学在规模、方法论上已经逐渐超越了中医。从华夏本次与会的人数来看,中医在贵国或许已经可以忽略不计了吧?”金延吉的用词并不算过分,但是克制的语言并不代表尊重,他的表情之中充满了趾高气昂。
面对金延吉的询问,在场没有一个人作出回应。这样的交流会本来可以穿插着一定的讨论,但是在中医式微的情况下,在场竟然没有人能够回答金延吉的问题。
“在半岛,人们相信我们的医学。而在华夏,或许大部分人都不信任中医吧?”金延吉脸上的得意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