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胡说,你不会死的。”苏景云端正地坐着,眼角微微地有些红,“我们久别重逢,还没有把酒话当年,你待我的恩情,我也还没有回报,你一定不会死的,我不允许你死。”
施霞飞不住地摇头:“我不要你回报,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你回报,我唯一的心愿,只是陪在你身边,静静地看着你就好……”她说着说着,微微地笑了起来:“景云,你看,我临到鬼门关前,胆子终于大了,敢把心思说出口了……当年在燕国,我有无数次机会开口,却终究是太骄傲,太羞怯,没敢告诉你,没敢告诉你,我喜欢你……”
她话还没有说话,气息已经紊乱,一口气吊在嗓子里,上不来,下不去,整个人的脸色都变了。侍女们惊慌莫名,疾步上前,要扶她躺平,但施霞飞固执地撑着床沿,直直地盯着苏景云,怎么也不肯躺下。
施复生红着眼圈,奔至苏景云身旁,朝他肩上重重地捶了一拳:“她在等你的回应!她在等你的回应!!她为了保护你,命都快丢了,你就不能答应她一声,满足一下她小小的心愿吗?!苏景云,你贵为大吴太子,别说我九妹命不久矣,就算她还健健康康的活着,要你娶她做良媛,也不是什么为难的事情罢?你怎么就能犹豫成这样?!我九妹到底有哪一点配不上你?!”
苏景云很想告诉他,他已拥有一生相伴的人,心里再也容不下旁人,但施霞飞只剩下最后一口气,还在殷切地看着他,这种重伤人心的话,他说不出口,只得垂下眼帘,沉默不语。
施霞飞眼中的光芒渐渐黯淡,唇角浮出一丝苦笑,施复生不愿妹妹带着遗憾过世,情急之下,趁着苏景云不备,从后按住他的脖子,迫使他点了一下头。
从施霞飞的角度,看不到施复生的手,只当是苏景云终于松口,愿意娶她做良媛,冲他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
苏景云马上意识到施复生是在做什么,但施霞飞已然闭眼,手也无力地垂了下来,他又能向谁解释去?他看着施霞飞染血的胸口,和她苍白如纸的脸庞,慢慢地站起身来,说不出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在这一刹那,他突然无比地想要见到何田田,想要紧紧地把她箍在怀里,感受一下她身上的温暖,倾诉一下他此刻的心情。
像是感应到他的心思似的,何田田顶着一头乱发,光着一双脚,风一般地冲进了屋,直奔施霞飞床前,口中大吼大叫:“她什么时候醒的?!为什么没有及时去叫我?!”
苏景云正要开口,离床更近的施复生抢了先:“何医生,舍妹醒来的时候,我为她诊过脉,因想着她已是强弩之末,回天无力,所以就没有去惊动何医生……”
何田田不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言辞粗暴无礼:“放P!她又不是你的病人,你凭什么说她已是强弩之末,回天无力?!莫非她不是你的亲妹妹?莫非你其实盼着她早点死?!”
她身为医生,能够如此紧张施霞飞的病情,施复生心里很感激,眼圈更红了几分,声音也哽咽了起来:“何医生,我妹妹她,已经去了……”
“去不去的,你说了不算!”何田田嘴里还在说着话,双手已经交叉放到了施霞飞的胸口上,用力地按了起来。
施复生注意到,何田田按的地方很巧妙,既按在心脏部位,又没有触碰到施霞飞的伤口。她是真的想要救活施霞飞,只可惜……他想着想着,眼泪流了出来:“何医生,你的心意,我领了,可是……”
“闭嘴!”喝斥他的,不是何田田,而是苏景云。苏景云大步走到何田田身旁,挡住了施复生的视线:“没见着何医生正在施救?你絮絮叨叨地作什么?”
施复生还在为他不肯答应施霞飞临终遗愿的事耿耿于怀,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绕过他,走到了何田田的另一边。
何田田还在一下一下地按着,她按得十分用力,额头上布满了晶莹的汗水,施复生看她如此认真,竟没敢再劝,只是默默地看着她,看着悄无生气的施霞飞,眼泪不知不觉地又流了出来。
苏景云看了小河一眼,小河赶紧上前,给何田田擦汗,又帮她把袖子朝上挽了挽。
施复生让侍女端来一盏热茶,递给何田田:“何医生,歇歇罢,我妹妹……”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已有侍女惊叫起来:“动了!动了!公主的手动了!”
施复生惊讶垂头,施霞飞的手真的在动,不多时,睫毛也动了起来,终于,她在何田田不间断的按压中,重重地吐出一口气,睁开了眼睛。
死而复生?!真有其事?!施复生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手一滑,茶盏落地,摔了个粉碎。
何田田看着施霞飞醒过来,方才停止了按压,给她测血压,诊脉搏,最后为她吊上了点滴。
施复生这会儿方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又是惊喜,又是自责:“我竟是个庸医,要不是何医生及时赶到,我妹妹的命,就这么让我弄丢了!”
“的确是庸医。”何田田想想还是很生气,斥责起他来,毫不留情,“人有假死一说,难道你不知道?就算你不知道,也该记着我的话,她一醒,就得去叫我。”
“是,何医生批评得是,看来为了不误人性命,我等不到去京城了,现在就该向何医生学起来。”施复生弯下腰,给何田田行了个大礼。
何田田疲惫地摆摆手,对守在施霞飞床边的侍女道:“看好你们公主,只要有任何异常,马上去叫我,我就在隔壁。”
那侍女就是念景,本来她对何田田意见颇多,但刚才见识了她起死回生的本事,这会儿对她佩服到一塌糊涂,闻言很快点头,郑重地保证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