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月阁中,小丫鬟手忙脚乱的端水,找首饰,万梓姗拿着一个水紫色堆纱花,比了比又丢到了匣子里。翠儿看看她又急,又有点慌的样子,小心地又换了几个珠钗,一个个地为她比试着:“小姐,姑爷这次来是专程为了看您的。大太太好像很意外,说等姑爷给老爷,老夫人请了安,你直接去笼纱居见他。”
“恩。”万梓姗等史嬷嬷给她戴上插红宝的鎏金步摇,又见她给纨好坠马髻,别了红粉桃心,便想把额上的刘海给放了下来,“嬷嬷,你看这样显得是不是更小巧些。”
万梓姗的额头有些宽,再加上怀着身子,吃的稍微多些,腰肢明显比来的时候宽出一圈来,所以她对着镜子,左照右照地不满意。
“小姐,自我服侍那些宫里的娘娘,才人以来,还没有见过哪个有福的留过这些。就是到周家也没有过刘海齐耳的例子,大太太,二夫人,更是对女子的发式严格礼承的。大奶奶若是厌了,在娘家可以偶尔换个样子还是可行的,若是出了府,就万不能够了。”
史嬷嬷知道她怀着身子,也不好太勉强她做什么,毕竟大奶奶平时都是极讲究装扮的,今日突然兴这个念,还不是因为要见周姑爷,想把发福的脸庞遮掩一些,于是她又道,“小姐不知,您现在的脸蛋虽说是较之前稍大些,但是,整个人看起来却特别的明丽,小姐你看,这样的气色是不是不用上脂粉就已经很光彩动人了?”
万梓姗听史嬷嬷的话,也觉得镜子里的正红嵌金丝蝴蝶花纹褙子,把她的脸映衬地像一朵娇艳的晚霞,再加上那金蝴蝶在左耳上呼之欲飞的逼真,连她自己都有点动容了,于是就放弃了刘海的事。
心里是服了,面子上却不带任何表情,“嬷嬷看着弄吧。”后来翠儿俯在耳上告诉她去生香阁打探小丫鬟回来了,她才站起来把刘海的事揭过去了,“二小姐哪里都有谁进去过?”
“回姑奶奶,二小姐一直在院子里没有出过垂花门,辰末的时候大爷去屋里坐了一会子,二小姐一直送到垂花门外。刚好,三小姐碰上了她,又在门口说了会话,后来才进的正屋。”
听到弟弟去生香阁,万梓姗很意外。
“大爷去看二小姐了?还要了二小姐的亲手打的落子。”因见万梓姗黛眉直竖,手抖个不停,话也吞吐起来,听到一句“有没有什么话交代下来?”才有继续道,“没有,只听尤婆子说,大爷要小姐好好养身子,不要太操劳。”
万梓姗定了定神,道,“倩红,去拿一百吊钱来,给冬儿看赏。”
史嬷嬷等那小丫头接了赏,喜滋滋的退下去后,才俯身低道,“玉哥从来没有去过二小姐的院子,今日去想必也是因为听说二小姐去丘府的事,来走走也未必有差,奶奶何必为此伤神。”
“二妹这些日子也是用了功的,前个学琴,今个学女红,我竟不知妹妹还有这样的本事?”
万梓姗冷冷地说着,史嬷嬷则是宠辱不惊地轻轻作福道,“奶奶还不信老奴么?”
见万梓姗不接话,低了半头继续道,“老奴从老夫人安排到您身边,少说也有两个月,因奶奶宅心仁厚和顾田家的从不敢逾越一分,更不会多做其他想法,奶奶若是不信,就打发老奴回京都老家吧。”
史嬷嬷和顾嬷嬷是周老妇人专门从京里为万梓姗请的看护嬷嬷,本来是要等生前一个月才会请的,可是知道她要回娘家,怕路上不安全,到了娘家又落人口舌,才提早从宫里请到家。所以,只看在周老夫人的份上,万梓姗也会对她们两个厚待有佳。
顾嬷嬷见状,放下手里的绣活,也走过来为史嬷嬷说话:“奶奶放心,我们都是年长的嬷嬷,得了主子的好,就一定会按主子的意思办事。”
万梓姗急忙弯下腰去扶史嬷嬷:“嬷嬷严重了,我也不过是心急,妹妹的眼睛刚刚养好,不能长时间用眼,况且这打落子又极是伤神的,所以才有些担心,嬷嬷快起来,再这样,咱们可就生分了。”
史嬷嬷听言起身,仰起脸看了看顾嬷嬷,不喜也不悲。
翠儿见状,凑上前道,“小姐再不走,太太该等急了!”
“嬷嬷陪着我去吧。”万梓姗说完,史嬷嬷才和顾嬷嬷一起搀着万梓姗去老夫人那里。
史嬷嬷扶着跟老夫人,大太太见了礼,
大太太拉着她的手问,“怎么都没有听你说过女婿要来,年前的初试不用考了么?”
万梓姗脸上光彩飞扬,“许是功课做的闷了,出来散散心吧。”她也不知道实情,或许,是国公爷那边又有了什么话交代下来也不一定。
“太太真是太严苛些了,知道小姐来咱们府上,姑爷也是难以在家里安心读书吧,毕竟是小夫小妻的,谁没有个想头。”安妈妈这话倒是把大家都给逗住了,尤其是万梓姗,她的颊上若桃花铺面,一副娇羞的样子,慎着安妈妈。
安妈妈又接着道,“姑奶奶怜惜我,我今天也买个甜头,求姑奶奶告诉我姑爷爱吃什么样的菜色,告诉厨房的让她们照着做些样式?”
老夫人知道他们两个恩爱,自是喜欢,“你父亲刚从食为天的酒楼里请了两个会做菜和点心的大厨,你就给她提个醒,让她下去张罗,等姑爷来了也不至于太怠慢。”
万梓姗略微想了想,“就按他们的拿手菜做几个罢了,哪有那么多的忌讳。”
正说话的时候,赵管事的已经领着周伯昌在外面侯着了。
万梓姗坐在大太太身边,眼睛里有难以压抑的欢喜。
周伯昌进了门,先给老夫人,大太太一人作揖,然后看向左边华服丽颜的万梓姗,坐到了她的旁边。
“姑爷一路上辛苦了,待会等吃了饭,让玉哥陪你去院子里逛逛?”
周伯昌看了看屋里的人道,“让老人家担忧了。只因前几日府上忙着办事,就让内人一个人回来探亲,我祖母,母亲,因惦记内人的安危,责令我暂且放下书教,来问祖母,母亲安。”
几个人坐在屋里说了一会话,就快要到了正午。老夫人让人去问老爷从馆里回来了没有。
小厮回来道,“还有本账,总完了就回。”
周伯昌忙说不急,老夫人笑着应了,又对许妈妈道,“去后边把几个小姐和哥儿请过来,让他们过来一起用饭。
“老夫人看来咱们家又要热闹了!”桂枝递上老夫人的手炉,笑着说。
老夫人先前还因为杨家人迟迟不露面,也不来信生着闷气,后来听丘府那边来信说,杨夫人受了惊吓,等明日好了,就来府上拜访。这才有了丁点的笑容。
“是啊,是该好好热闹热闹了。”老夫人转身对周伯昌道,“既然来了,就安心在这里住几天吧,正好杨夫人和状元明天要来,你也帮着招待招待!”
周伯昌听了自是开心,看万梓姗的眼神又多了一些异样。
大太太刚才也是心思不定。
昨天早上匆匆从府里出来,根本就没有见到王爷的部下,就连在门外把守的军爷也不见踪影。问父亲他们的去向,这才知道是五更的时候连夜从泗水郡出发回南城了。
她又担心杨家会拖延时间,所以听了丘府传来的消息正在跟老夫人商量怎么招待杨家的人,大女婿已经来到家门口了,她怎能不高兴。
上得婆婆的重视,下有女婿的敬爱,大女儿做的比她想象的好!
午饭吃完,周伯昌跟着万梓姗去了待月阁休息,老夫人,大太太因为昨天夜里发生的事,也没有休息好,就草草散了,各自在屋里小憩。
因为府里边经历了差点集体被杀头的军爷洗礼,整个院子的夜防就宽松了些,几个上夜的婆子闲上加闲,打着牌的时候还不忘交流小道消息。
“你知道不,大小姐身边的鹦儿说,国公爷的世子看上咱们小姐了。”
“真的吗?杨家不是说娶二小姐为侧妻吗?怎么又变世子爷夫人了。”
“咱们府上你就记住了一个二小姐,正经的小姐到给忘了?”
那尤婆子想了想也是,能做世子爷夫人的,怎么着也得是嫡亲的小姐,四小姐刚满九岁,年龄尚小。那就只有有一个记在大太太名下的三小姐了。
“恩,三小姐,人生的漂亮,绣活又好,一看就知道是个有福的,莫不成咱们府上将来还有大造化呢。”尤婆子听大家都听的起劲,顺口把从尤那里听到的事给吐露了,“听赵管事的说,只要不出意外,老爷给宫里做皇商的事就有指望了。”
“这可不能乱说,宫里没人,怎么可能攀上关系?仔细闪了舌头,大太太撕你的皮吧。
几个人说着,就听见东南角有关门的声音,这才各自收敛了嘴巴,继续打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