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天命

越到顶层,那高塔的四壁成色就越深邃,一直到最高之处,塔里已经没有任何灯火存在了。

取而代之的是镶嵌在墙壁中的那一枚枚如星辰般的光斑,也不知是何材料所致,浩瀚如星海,待到登上顶层,豁然开朗,四周就如星河一般,似乎无穷无尽,人踏其上,便同置身宇宙之间,只觉得时间如梭,岁月如歌。

人一旦感觉到某种深层次的意境便会陷入其中,雨辰此时只是想起自己过去,如梦如幻,虚虚实实,便连自己也琢磨不透,呆在梯口,一动不动。

“时间如河,川流不息,前方如海,无尽宽广,请入内一谈吧。”

泛泛空中,响起一道智慧之音,将雨辰从回忆之中找回,又见前方星河开了一口,深邃如渊,雨辰当即闪身而入。

曼纱笼人眼,原是一层层黑色纱帘,穿过之后,又是一片新天地。

“金河一去路千千,欲到天边更有天。”便连雨辰也不得不赞叹一句,置身于这白玉一般的圆形平台之上,身后的高塔颜色与夜空完美融合在一起,如若无物,圆顶苍穹之上,星河灿烂,雨辰相信,只有亲身置于其中,才能体会梦幻之意。

“果然好意境,天命之人,到此处分说。”

一人缠着头巾,穿着镶金边的衣服,盘腿坐在一张精致的绒毯之上,背对雨辰,仰望星空,单从背影来看就教雨辰觉得此人的不凡。

哈兰苍龙卧虎,果然不负。

雨辰甚至从那人身上察觉到了些许的压迫,虽然很隐晦,但是那种强者之间的观感还是让雨辰抓到了些许端倪。

“至少是武帝顶峰,或者是大贤,他比蒙斯克更强,他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雨辰。”那人回过头,对着雨辰,道出了那个名字,将雨辰惊得斗气爆开。

“该死!却被他知道了底细!”斗气绽开,面对着生命的威胁,雨辰更是没有留一点手,夹杂着的,那紫色的煞气爆开,整个人如同地狱修罗一般,踏前一步,整个空间都开始颤抖。

“我需要你的一个解释,否则我会将你瞬间击杀在此。”雨辰没有急于进攻,从对方的语气和力量波动来分析,对方绝对没有任何试探自己的意思,叫出雨辰这个名字,的确就是知道了雨辰的存在。

自负一切计划得当,现在又作为另外一个人重活的雨辰,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会被对方识破。

雨辰的爆发,却显然叫那人吃了一惊,之见那人转身,满脸的不可思议之色,只是将身边的少女护到背后,对着雨辰。

那人面貌普通,整齐的八字胡,眉眼之间透出一股智慧的涵养,对着雨辰,一面开口道:“我想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你不需要如此警惕。”

“我只是想问雨辰这个名字的意思。”雨辰再次逼近了一步,庞大的威压释放出来,那引导自己到此的少女即便被护到那人身后,还是被庞大的恐惧感刺得昏倒在地。

“艾尔!”那人更是大急,眼见少女倒地,一面焦急的查看,一面对雨辰道,“请你住手,可怕的人,我通过占星术读到了这个名字,而这个名字,不就是你的名字吗?”

“原来如此。”雨辰迟疑了一下,不过还是收起了威压,整个人威势一减,在场的那人顿时软瘫在地,满头冷汗,神色萎靡不已。

踱步来到那人面前,雨辰半蹲下,伸出手扶住那人的肩,淡淡说道:“你知道我来这里的目的,不要废话,言简意赅。”

那人连忙点头,生不出一点反抗的心思,短短的片刻,他看到了无数的未来,其中,包括自己的。

自己的星星,在刹那间变得黯淡无光,仿佛随时会陨落,因为如此,他才没有做出任何抵抗的动作。

他只是占星师,遵循天命之人,而眼前的人,看来对天命,抱着一种不信任的态度。

很难想象这是一个新近要入学之人,当初接到通知,有人要到大占星塔来占卜,他还是抱有一种无所谓的态度,就算观星冥想,也只是探查到对方的名字,似乎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名字,不过新入学的学生在入学前就创出名号的人大有人在,或许是其中之一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还是打起精神,先和对方问好,说几句公式化的语言,却没想到对方直接暴起了。

急匆匆的为雨辰做占卜,当这个男人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关于他的那条因果线才会被梳理出来,通过与星象的比对,找出属于他的本命星星,在观测天象,结合箴言,得出结论,这是占星术的流程了。

可是那占星师却发现,自己无法在星空之中找到与对方链接在一起的那枚星辰,心中泛出了一种让他觉得毛骨悚然的念头。

“莫非他……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人?”念头生出,却又觉得荒谬无比,心道大概是刚才受到惊吓,无法准确判断,连忙运起精神流转,平静心神。

可是他惊恐的发现,无论怎么想也想不出个名堂,却见对方有不耐烦之色,连忙说道:“雨辰先生,来到这里的人,我只能给他一些启示或是指引,可是我从你的命格里看到了无数的未来,那光与黑暗的冲击让我窒息,任何占卜师都无法判定你的命运如何。”

“你只需要告诉我这是什么意思就好了,我没工夫来一个字一个字斟酌。”雨辰语气冰冷,丝毫不给对方婉转的余地。

那人只得干干笑了一声,开口道:“那就恕我直言了,我无法在星空之中找到和雨辰先生联系在一起的星辰,虽然我知道这样说有些无礼,但我的确无法看到你的未来。”

雨辰一个咯噔,心中飞快的思索,对方一语中的,看来的确有些本事,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就连盖亚都说过,自己在这个世界属于一种特殊的存在。

既然如此,对方无法看到自己的未来也在情理之中。

可是雨辰并不打算这么放过对方,只是微微一笑,朝着那人道:“对了,你的名字是?”

“萨拉姆,我是占星学会的会长。”

“好的,萨拉姆先生,我想,你应该看看自己的未来,然后,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萨拉姆心中大叫不妙,对方的气息锁定自己也到罢了,自己完全有机会一搏生死,可是对方现在的气息,却锁定了躺在自己脚边的艾尔,锁定了自己唯一的弟子,也是唯一的亲人。

“好卑鄙的家伙,明知我无法拒绝,该死的,真要告诉他吗?三条线的未来,或许我可以这么……”粗略一算,自己的未来呈现在眼前,与计算别人的未来不同,自己的未来通常是无法准确判断的,通过占卜,勉强抓住了三条线索。

心头思索一阵,方才开口道:“我的第一条未来,‘真言虚妄不可理,妄言生时杀身至。’这句话的意思是……如果想对任何人说出雨辰这两个字,都会血溅当场。”

一面说话,在他前方的虚空之中,突兀的冒出刚才那一句话语,印证着他的言辞。

我的第二条未来,‘逢人做戏一场空,偶戏假言随身行。’看来,即使我臣服于你,却也只能变成无脑的傀儡,如同木偶戏里的扯线木偶一般,一生活在虚伪的牢笼之中了。”

“喔喔!到有点意思,快告诉我,第三条是什么?”雨辰面色深沉如水,看不出任何喜悲,这叫那萨拉姆更是心头惴惴不安。

“命到绝时才知真,善恶一念无处解……”萨拉姆一咬牙,提高声调,“看来,只有与你反抗,才有一线生机了!”

大喊一声,随即暴起,双手一张,一道深蓝色的屏障从他身后出现,牢牢将昏倒在地上的少女包裹其中。

“这下,你已经失去了与我抗衡的最后机会。”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道冰冷的剑刃搭上了他的脖颈,他吃力的抬头,恶狠狠的瞪着眼前的少年,说不出话来。

雨辰看了看满脸怒容的萨拉姆,又看了看他身后那道屏障,嘴角闪过一丝笑意。

随即收手,将死亡呼吸收入虚空之中,顺着拍了拍手,笑着说道:“如果刚才你不是先选择救她一命,即便能够与我抗得一时,却无法胜过我,最后也只能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你所说不错,背后的小动作只会让人反感,而你的果敢和善良,获得了我的尊重,我决定放过你和她。”

萨拉姆长出了一口气,看着雨辰认证的面庞,他发现自己越发摸不透对方的想法,踟蹰了一下,开口说道:“放心,我不会将今日之事透露给任何人,这是你我的秘密,如果不嫌弃的话,请让我看看你的箴言吧,或许看到维度之门给你做出的箴言,我能看到少许也说不定。”

“刚才发生的一切,已经证明了你的占星术绝非骗人的玩意儿,我自然相信你,箴言在此。”雨辰笑着说话,完全不似一个刚才还想要收割对方性命的恐怖角色,一面将早就准备好的红色水晶抛给了对方,席地而坐,等待对方的解答。

萨拉姆点点头,虽然从对方身上散发的魄力丝毫未见减少,但总算不是针对自己,压力也少了很多,轻轻抚摸水晶,那枚鲜红色的水晶通体开始流转,一道道红光从晶体内透出,浮于虚空之上。

“黑暗之光,光明的堕落者,星辰陨落,旭日升起,天理循环。”

一遍遍咀嚼着这段文字,萨拉姆眉头紧锁,目光闪烁,口中不断喃喃低语,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突然,他一个转身,也不知从何取出一枚暗蓝色的水晶球,单手一召,那些文字啪啪打入水晶球之中,便在球体之上流转起来,一道道鲜红色的纹理荡漾开来,渐渐遍布了真个球体,闪烁荡漾开来的蓝色光点,如同繁星一般闪烁,而那鲜红之色,便在球体之上泛成了天空。

“哦!”

先是发出一声赞叹,萨拉姆全神贯注,将力量一丝丝透入其中,不断抚摸着水晶球表面。

那水晶球表面的花纹不断发生变化,一下子如浩海星空,繁星点点,一下子又如漆黑之夜,星光暗淡,又是几个流转,萨拉姆长长叹了一口气,口嘴动了动,欲言又止。

“如何?”眼见如此,雨辰也知道对方得出了结论,连忙凑上前去,开口发问,只求得一个结果。

“很奇怪,很奇怪。”

萨拉姆先是这么说,仿佛觉得不妥,又道:“我无法明辨此时给出的箴言,我不知道你的过去,也无法从这些字眼里得知你的未来,你不属于星辰,但是你属于这浩瀚的星空,星空就是你,你就是星空,这个时代的主宰,或者毁灭者,是我个人得出的判断。”

萨拉姆越说越顺,言语速度也逐渐加快了:“或许这么分辨有些不妥,但是结合刚才你给我的感觉,我相信这是上天赐予的因果,也是刚才你的动作,让我坚定了这个判断,这个世界,要么因你而获得新生,要么因你而被毁灭,一切都在你的欲念之间。”

说着,他笑了笑:“我奇怪的是,属于你的星空却被分成了两半,一般平稳,如同白昼一般,井井有条,和睦自然,而另一边,却如同黑夜,波涛汹涌,暗藏了无限的未知,这是我最为在意的一点,夜空的星海,生杀交替,狂暴无比,而另一面却波澜不惊,纹丝不动,我从没见过这样的星象。”

雨辰沉默了,他似乎摸到了一些东西,那是另一个自己留给自己的东西,如果说这次占卜将另一个自己算在其中的话,他似乎能够理解一些意思了。

“我要维护这个世界的平稳,是因为我答应过要给曦儿平安和欢乐,可是另一个我,他所追求的,只有无尽的天道,按照之前我与他的对话来看,极北之北似乎藏着一件很了不得的东西,神尊遗迹,如果神尊的秘密真的得到了解答,另一个我成就了神尊,就像他在扎姆雷塔时候说的,五年之后,世界将臣服于他的脚下。

“该死的!”一拳打在地上,雨辰头痛不已,“是了,如果是另一个我的话,绝对不会容许弱者继续生存下去,五年之约的意思是……他想要创造一个只有强者才能生存的世界,一个充满着杀戮的世界,平和阻碍人类的进化,只有战斗,才能让人类发展,这是我和他还在完美进化体之时得到的结论,他现在……居然想将这个结论付诸实施吗!该死的!”

越想越惊,逐渐知道了另一个自己的想法,雨辰汗水汩汩落下。

“如果是这样的话,曦儿又算什么?在他眼中如蝼蚁一般的人民又算什么,人类又算什么?没有感情的时候我不会分辨这些,可是我现在懂了。”心中不断呐喊着,只能一拳一拳捶打着地面,一句话也不说,只是这么捶打着地面,仿佛疯狂了一般。

又是一拳,白玉一般的地面居然被打出了一道裂纹。

“只有人类成为一个整体的时候,才能发展下去,人类之所以强大,不是因为个体的强大,而是因为集体的强大,集体智慧,才是人类最大价值的体现,个人的力量,个人的力量!只有我能阻止这一切了,既然知道了你的真正目的,另一个我!”

雨辰抬起了头,口中喃喃道:“为了我要守护的世界,为了我的信念,将一切赌在五年之后,只希望你所说的与我判断的不符,否则到那个时候,就算与你为敌也在所不惜!”

突然发现身边还有另一个人,那萨拉姆被雨辰一系列不明所以的动作吓了一跳,又听闻雨辰自言自语,之间对方抬头看向自己,连忙摆手:“我什么也没听到,真的!”

雨辰对此只能笑了笑,他现在是在没有心力去与萨拉姆计较什么,对方既然是个聪明人,自然不会深究刚才自己的一番话语,否则那只是在找死。

“那么,告诉我吧,关于我的箴言。”雨辰叹了一口气,右手传来的钻心疼痛才让他稍微清醒一些,刚才几拳,完全没有灌注任何力量,单单靠肉体施为,雨辰也是想借着疼痛的刺激,让自己清醒一些。

现在估计来看,骨头应该受到了一定的损伤,还好生命本源的力量还有一点点残留在体内,修复这点伤害自然不在话下!

“好吧,你背负着天大的秘密,从箴言之中也能看出一二,现在我就告诉你最终箴言:‘双生之翼,毁灭与新生的交替,未来与未来的碰撞,冰霜覆盖之处,一切的终结,一切的起点,两个人,一个人的生命,鲜血的赞礼!’”

话语道这里戛然而止,萨拉姆叹了口气,一面说道:“说实话,我看不懂这一切言语,但是我希望你能懂,从这些话语里我似乎体会到了无尽的混沌和恐惧,你好自为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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