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是南冥花妖一族的海棠花仙,一个是自苍穹坠落尘世的补天五彩石,相遇之时,乔申是赌气来到了人世,那时他以为自己喜欢着的人儿,还是喜欢着陆凌的若依,那时他还不谙世事,可以嚣张跋扈地欺负比自己修为高出许多的陆凌,那时,也只道是寻常。
后来,乔申为了隐藏五彩石的气息,也为了让她能够拥有自己的容颜,便滴了自己的心头血在那块散发着幽幽光芒的石头上,然后将它扔下南冥葬花池,可这一切偏偏被那个唤作若依的女子看到了,他正要发怒,却看到了女子眸中难掩的水汽。
“公子,这池子,是通往人世吗?”女子怯怯出声,如第一次相遇时那般,紧紧拽着绣花衣角,乔申沉默地看着那绣满女子衣裙的烂漫,看得久了才发现,原那是昙花。
所以乔申突然笑了,即使知道自己不爱了,也依然有无法释怀的情愫,合着五彩石离去的孤独,一发不可收拾。
“公子——”若依的语气里有淡淡的恐惧,她是害怕着自己的,一直如此,她只会对着那个文雅如水的男子,亲切地笑,亲切地唤一声“凌哥哥”。
“是啊,”所以乔申突兀地打断了女子未说完的话,声音刻意放大了许多,像是在宣泄什么,“这葬花池是通往人世的,你若不信,就跳下去试试。”
拂袖离去,留下那女子愣愣站着,隔了许久,才缓缓抬起那闪动着雾气的晶亮双眸,看向那散发着浓浓雾气的葬花池,咬了咬下唇,终是离去了。
离去了,却又回来了。
回来了,便再也不会回来了。
乔申未曾想到,那样单薄的身子,竟这般坠入了葬花池,乔申也如何都想不通,究竟是怎样的勇气,才让一个柔弱得好似不存在的女子纵身跃入其中,但他突然记起了,便是这个女子,曾站在这池畔问过自己一个问题,这池子,是通往人世吗?
而自己,说,是。
乔申抬起干涩的眼睛,看身侧愣愣出神的男子,心间便突然觉着堵得慌,为何,为何会是这般了呢?
“她没有死。”陆凌的声音显得异常飘渺,那么不真实地传过来,却生生让乔申打了个寒战。
乔申张了张口,深邃的目光却不敢看向陆凌了。
“她没有死。”一向温和的声音在此时听起来,多了些凄凉之意,陆凌不是在对旁人说话,亦没有必要同旁人说话,他只是想要说服自己,而此时这声音,怎么听都显
得太过无力。
乔申也如陆凌一般愣愣地站着,说不出话,也听不到旁人说话了,他只知晓,倘若依若真的死了,大概是与自己脱不开关系的。
南冥,一向四季如春的天气,可是此时,怎么觉得这般冷?
之后乔申一直未曾向陆凌说起那日之事,或许是害怕,又或许是真的信了陆凌不知重复了多少次的话,若依没死,若依真的没死。
只是分明连陆凌都没能相信自己说出的话,在听到陆凌遭软禁之后,乔申便是这样想的。
“若先生,陆公子他——”乔申是不想去理会这件事的,但是脚下却是不由己的,停下来时,已到了昙妍宫前,陆凌的师傅便是这个静静坐在宫外喝着闲茶的男子了。
“原是海棠一族的乔公子,”那男子浅淡地笑了,指了指对面的木凳,“公子若是得空,不妨陪老朽坐坐。”
乔申讶然,只静默地坐下了,抬头看了看周遭的纯白昙花,再看一看面前闭目饮茶的男子,突然就听到了自宫内传出的什物破碎的声音,那定然是陆凌又在发疯了,想到这里,乔申就又觉得有些心慌:“若先生,我来此,是想看看——”
“这茶是上好的白茶,可只有北界才能寻见,公子不尝尝嘛?”舒缓的声音插入乔申未说完的话中,却偏偏让乔申再说不出话来。
大概沉默了太久,在这个修为极高的男子面前,乔申越来越觉得自己如坐针毡,却连动也不敢动。
“哎,该是让他去尘世走一遭了。”长长的叹息,男子缓缓放下见了底的茶杯,拂袖离去。
乔申愣住,仿佛还未听清方才男子的话。
去尘世,走一遭吗?
地狱,黄泉。
“哎呦,上仙怎的有空到这见不着光的地方来?”一个谄媚的声音响起,那是专门领着投生的鬼魂踏上彼岸的鬼役。
“闲来无事,便想着来看看老朋友,不知阎王可在?”乔申笑着扫视四周,其实这也是他第一次踏入地府,正如方才那鬼役所言,这见不着光的地方,谁愿意没事往这儿跑?
“诶,今儿可真是不巧,”那鬼役有些遗憾地拍了拍头,态度依旧恭敬有加,“阎王爷刚出了地府,说是要去天界走一遭。”
“哎,那可真是不巧了,专程来了,却——”乔申重重叹息,却在心里偷笑,正是借着阎王上天御见天君的空儿,自己才赶了来。
“上仙不妨过些日子再
来,阎王爷也快回来的。”鬼役不敢擅自做决定,又不敢失了恭敬。
“可这事儿,过了今日,再来也是无用了。”乔申耸耸肩,吊起那鬼役的胃口来。
“上仙不妨和小的说说,兴许小的还能帮上忙呢。”鬼役略想了想,以为自己是难得见到了贵主儿,说不定还能巴结上呢。
“倒也无甚大事,只是——”乔申故作为难,略想了想,接着道,“这事儿与你说了也是无妨,你且听着,若是帮不上我,也就只当没听过了。”
“是是是,上仙请讲。”鬼役点头如捣蒜,伸长了脖子等着乔申继续往下讲。
“是这样的,本君有一位仙友,修为了得,但近来却总想着去人世走一遭,这本不是难事,可他却偏要从这地府投胎,也好完完整整地走一遍那凡人的一生,”乔申凑近鬼役的耳朵,压低了声音,半是叹息,半是无奈地把事情道了出来,“我自是拗不过他,可又担心他在人世会受了委屈,所以今日才特地来找阎王,想让他开开恩,把我那朋友的仙术留下——”
“呀!这可是大事呢!”听明了此人来意,那鬼役不禁瞪大了眼睛,其实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只是要看办这事儿的人是谁了。
“看来小兄弟你是没做过这种事呢,”乔申轻蔑地笑了笑,眼睛有些不屑地扫过鬼役因诧异而更显扭曲的脸,“上次我为这事儿来找阎王的时候,他可是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这——”鬼役犹豫了,听此人言语该是和阎王较熟悉的,但自己当值几百年,怎的也没见过这人呢?但仔细想想,又觉得也没什么奇怪的,对这些上仙而言,几百年又算个什么事儿,不过一眨眼的功夫罢了,若此时拂了这人的意思,得罪了上仙不说,还可能连阎王爷都得罪了,到时候恐怕整个地狱都没自己呆的地儿了。若是帮了这人一次,就算阎王知道了怪罪下来,也能全盘推到这人身上,自己不还是落得清闲嘛,如此想着,鬼役立马眉开眼笑起来,“既然上仙开口了,那小的也就没有不帮之理了,上仙且告知小的那人的身份和投胎时辰,好不误了正事。”
乔申见自己奸计得逞,也笑得明媚起来,一番交代,这才告辞了地府鬼役,心满意足地回了南冥。
“夜浅镇陆家二公子陆凌,听着也不算什么大富大贵之人了。”那鬼役却还不知晓事情的缘由,只顺着投胎的册子找到了此人,一面小声嘟囔着,一面还在心里做着不切实际的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