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东园,五人各怀心思。
林陌辰想,千冥果真还是护着自己的,明明是那么冷淡的一个人,这个时候却如此勉强自己,哎,也怪自己太不争气,否则也不必让千冥这般为难了,但是,还是觉得很幸福啊——
千冥想,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自己也并非有意提及,若是南烬就此退步,自己便也不做追究了,只是不知陌辰可还会觉得委屈,毕竟是与他母亲有些关联的。
南烬想,这人心思怎么这般缜密,不过也怪自己大意了,只是谁又能想到这园中还有那么一出事儿,若是早知晓了,也就不会在这园中布下往生花了,若非往生花的妖性使然,又怎会唤醒那女子埋在梨花树下的遗魂?可叹,一切只当是机缘巧合了,只是事到如今自己也不过为了做些弥补,好让置身梦境的芦渊安心些,怎的到头来却好像是自己做错了?
林青涵想,这梨花开与不开,与自己都没有什么关联,只是怕这等污浊之事沾惹上身了,上次若不是有千冥姑娘出手相救,自己也不知会怎样呢,哎,说起此事,便又要觉得惋惜了,要是千冥姑娘能留在自己身边那该多好啊,可惜啊可惜,她怎么就连正眼都不看我呢?
林老爷想,此事当真与林陌辰无关吗?不过想想也对啊,林陌辰自幼便在林府长大,虽经常说些、做些奇怪的事,却也没给林府带来什么灾祸,且上次还是借了陌辰的力,才救了青涵,哎,都怪我当年太过绝情,否则也不会惹得锦娘死不瞑目,但那时也不能全怪我啊,若非锦娘负我在先,我又怎会做到那般?
“那千冥姑娘你以为此事该当如何?”踌躇了半天,林老爷认真看了看几人的脸色,这才颤巍巍地开了口。
“若要知晓这梨花吉凶,还要看花下之人善恶。”千冥敛眉,此番便又要动用灵力了。
“大师以为呢?”不敢忽略了南烬,林老爷只得两边忙活。
“正是,只是花下之人早已逝去,大概难以寻觅。”南烬无奈点头,余光瞥向一直静静看着千冥的林陌辰,于此人自己终是有些歉意的,加之林陌辰曾无意间帮过芦渊,自己便更是觉得愧疚了。
“那花下之人便是老朽的正妻,早在八年前便已离世的苏锦吗?”林老爷暗暗皱眉,似乎并不情愿如此直接地提及自己的发妻。
“大概是母亲罢,母亲一向最爱这东园的梨花。”回眸看向满园白梨,林陌辰自我安慰般弯了弯唇。
“陌辰可还记得昨夜的梦境?”握紧了手中素手,千冥浅笑开口。
“恩,我记得,冥儿也在里面的,还有母亲,只可惜——”认真点头,林陌辰似乎也从千冥的言语和动作中看到了些希望。
“你母亲大概也是想要见到你的。”温暖地笑着,千冥不想看到林陌辰含满悲伤的双眸,于自己而言,那双眼睛是只该盛着快乐的。
“你要入梦?”南烬反问,有些诧异,入梦并非易事。
“公子还有他法吗?”千冥挑眉,像是挑衅,眸中却写着无谓。
南烬皱眉,不语,却没有助人之意。
“入梦?冥儿是要带我入梦吗?”林陌辰却是眸光一闪,眉眼也跟着弯了起来,“这个我会啊,你不知道呢,当时可是我让苏晟和凉浅在梦中相见的呢。”
终于见到林陌辰温暖胜春的笑意,千冥也安心了些,却并不想让林陌辰为此冒
险:“陌辰不必担心,入梦虽难,我却有把握让你见到想见之人。”
“冥儿,我说的是真的啊,我真的知道如何入梦,”林陌辰却撇着嘴不依,以为千冥不愿相信自己,“我小时候从旁人那里得了一本典籍,上面全是些术法,其中便有这个的,我还在苏晟身上试过,唔,不能说试,其实我是很有把握的——我真的会的,冥儿,你要信我啊。”
被林陌辰拉着晃啊晃,千冥终于在无奈之下点了头,又思及发生在林陌辰身上的种种怪异之事,便也不那么担心了:“我自然是信你的,只是想你身子方才康复,便又要经历这等事,怕你会吃不消。”
“我就知道冥儿心疼我的,放心,我真的会,只是这还要用到符咒、线香、糯米,不知要准备这些什物,可还来得及呢?”林陌辰甜甜笑着,看了看千冥,又转向满园盛开的梨树,母亲,这个女子便是孩儿的心爱之人了,不知您可也会如孩儿这般喜欢她呢?
“此事不急,来得及。”千冥便跟着林陌辰看向漫天梨花,如此你们大概便能得见了。
“咳咳——”林青涵掩口轻咳,是在提醒二人这周围还有人在。
“大哥,我都忘了你在了,”如此一来,林陌辰早已心情大好,全然忘却了方才的不悦,只亲热地开口道,“那你去帮我准备一个陶碗,然后往陶碗里装满糯米,行吗?奥,还有线香,不必太多,备上三四根就好了,我待会要用。”
林青涵扼腕,若早知林陌辰会说这些,自己是绝不会先开口的。
“既是如此,青涵你便去准备这些什物罢。”林老爷一声低叹,也是允了,林青涵便只得委委屈屈地找东西去了。
“多谢大哥了,”林陌辰乐呵呵地道了谢,便又转向千冥了,“冥儿,你陪我去画符咒吧,那符咒可复杂了,很不好画的。”
“好。”千冥点头,却不抬步,只把目光落在南烬身上,像是在问,你不走吗?
“林老爷请我来了,我便有责任处理此事,总要等到事情水落石出了我才可离去。”南烬挑眉,说得冠冕堂皇。
“那便辛苦大师了,现今在这东园也是无事可做,不若去大堂喝口清茶?”多一个人总是好的,林老爷似是怕南烬反悔,忙躬身道谢。
南烬也不介意,只随林老爷出了东园,大红的衣衫似与这片雪白太过格格不入了些,也甚是惹人注目了。
千冥更不介意,只与林陌辰相携去往书房,准备符咒的事了。
其间话不多说,到了巳时一刻不到,一切什物便都备妥了,术法的地点便置在早已落满梨花的东园,林老爷与林青涵因有些畏惧这等鬼神之事,便都躲在房中等结果了,因此这东园中便只立着三人,两身素白衣衫胜雪,一件大红锦袍如火。
一张朱红枣木桌,一碗纯白糯米,两张暗黄符咒,三根缠纸线香。
“恩,都齐全了,”林陌辰满意地点了点头,刚要去取桌上的线香,又突然想到了什么,表情也变得尴尬起来,“可是——可是入梦好像要等到晚间才行的——”
“此事不难,交给我便好。”千冥浅笑,凭借自己的灵力倒还做得这些小事。
得了办法,林陌辰也放松了,抽出一根线香插在糯米中,接着再次拉住了才松开没多久的千冥的手,然后取过两张出自己手的符咒,将其中一张递到千冥手中,“咱们要准
备入梦了,冥儿,你把符咒攥在手中,等下我会先点燃线香,然后你就走到花中躺下,接着我就要开始念咒了,等到线香快燃尽的时候,我会及时把你唤醒,总之你只要闭上眼睛就好了,懂了吗?”
“可若是由你来念咒,那你要如何入梦?”千冥点头,却有些不解之处。
“我?”林陌辰哑然,接着便有些窘迫了,算来算去,竟漏算了自己也是如梦之人,这可如何是好?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灰溜溜地扫来扫去,却是没了主意。
“哼——”不远处近似冷哼的笑声响起,林陌辰循声望去,便见南烬正轻蔑地笑着,又看了看千冥,林陌辰便愈发觉得羞愧了。
“冥儿,我——我忘了自己也要去见母亲的,所以——”用捏着符咒的手挠了挠头,林陌辰开始看脚尖。
“林公子可真是有趣,不若便让在下送两位一程罢。”缓缓踱过来的步子似彰显着主人此刻的好心情,南烬依旧嘲讽般笑着,却是离二人愈发近了。
“你——你要做什么?”林陌辰对南烬本就有些畏惧,此时见那人向着这里走过来了,便忙挺身站在了千冥身前,生怕南烬再做出什么伤害千冥的事。
“你们大概忘了,我与芦渊的关系匪浅,渡梦这等事,自然难不倒我。”有些张扬地束了束衣袖,南烬已立定在木案前。
“你真要帮我们?”林陌辰反问,面上写满了质疑。
“你救过芦渊,我伤过千冥,只当是我欠你二人的,且你母亲之事与我确是有所关联,尽些力也是应该。”南烬挑眉,脸上哪有半分负疚之意?
“若是以芦渊的梦河渡梦,大概他也不敢做些什么,且事到如今,也只能信他这一回了。”千冥倒是从容,淡淡开口,道出了此刻境况,除此之外,确是别无他法了。
“冥儿愿意信你,我便信你这一回了,我已设好了梦境,你只要把我们送入梦境,然后在线香燃尽之前唤醒我们就好了。”抿了抿唇,林陌辰伸手将怀中的火折递给了南烬,此番纵是出了意外,若能见了母亲便也值了,只是连累了千冥与自己一道,目光扫过千冥精致的面容,林陌辰便又下定了决心,纵是死也要在一起,这便是当日千冥离自己而去时心中的呐喊,所以不想被遗弃,纵然是因为被保护着,也绝不想千冥丢下自己,那么,千冥也是这般作想的吧?那么,自己便绝不会丢下千冥一人。
“不必想那么多。”反握住林陌辰略带暖意的手,千冥浅浅笑了,林陌辰虽不知千冥可是看透了自己的心思,却也因这浅淡的一笑而愈发坚定了心绪。
“咒语我不会念,只用这梦河当做术法了。”点燃了线香,南烬这才自怀中取出一颗透着赤色光芒的珠子,置于掌心。
见了珠子,千冥面上便是一惊,一面被林陌辰拉着往那梨林中走,一面开口问道:“你把自己的元丹置入芦渊的梦河中了?”
“如此芦渊的梦中便只有我了,只是略显单调了些。”深情望着掌心上的梦河,南烬禁不住勾起了唇角。
“你对她一往情深,只是别用错了方法。”千冥与林陌辰一道躺下,唇畔却挂着无奈苦笑,似在惋惜什么。
“快些入梦罢,线香都要燃尽了。”单手托起那颗梦河,便从那珠子中发出更耀眼的光芒来。
落花中的两人就此沉睡梦境,而那交错的梦境,亦就此铺开……
(本章完)